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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安抚与疑虑

玄微并未立刻前往秘藏殿。

他站在冰髓殿外的回廊中,背对着那扇水波光幕,周遭是呼啸更甚的风雪之声,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内那一片冰封的惊澜。方才殿内那失控的逼问、那攥紧手腕的力道、那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哭泣模样……如同鬼魅般在他识海中反复回放。

【失态。】他冰冷地评判着自己方才的行为。【竟被一句无意识呓语扰乱至此。】

然而,理智的评判却无法立刻压下那汹涌的疑虑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刺痛感。那孽障的眼泪砸在手背上的滚烫触感,竟比方才用力攥紧对方手腕时的反馈,更加清晰地残留着。

殿内,那压抑的、细碎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听觉,让他无法像往常那般轻易沉浸入绝对的冰冷与空寂。

他本该立刻去查验旧心,查明那“寒潭”二字泄露的根源。但脚步却像是被那哭声钉在了原地。

【若是旧心异动,此刻前去,或能抓住痕迹。】他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离开。

可那哭声……那般无助绝望,仿佛他真的对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麻烦!】他心底再次涌上熟悉的烦躁。这蠢物,总能以最愚蠢的方式,搅得他不得安宁。

沉默在风雪声中蔓延。殿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为一种更令人心烦意乱的、精疲力尽的哽咽,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已耗尽。

玄微终是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再次转身,步入了冰髓殿。

殿内景象与他离去时并无二致。人偶依旧蜷缩在冰冷的殿柱下,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新换的云霓冰锦袍子沾上了些许冰尘,袖口处被他攥过的地方褶皱不堪,甚至隐约能看见其下皮肤的红痕。

听到脚步声,那蜷缩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露出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脸。看到去而复返的玄微,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惧,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受惊般的呜咽。

“主、主人……烬错了……别再……”他语无伦次地哀求,声音沙哑得厉害。

玄微的脚步顿在原地。

看着对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他心中那点因被扰乱而产生的暴戾余绪,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与烦厌。

他走到对方面前,并未靠得太近,只是垂眸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极其生硬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无事。”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因为不习惯这种“安抚”,而显得更加冰冷僵硬。

但这简单的两个字,对于地上的人偶而言,却不啻于救命稻草。他猛地停止了后退的动作,泪眼朦胧地、难以置信地望着玄微,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害怕自己听错了。

“主……人?”他小声地、试探性地唤道。

“方才……”玄微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红肿的眼睛,语气依旧平淡,却努力将那份冰冷的尖锐压下,“是吾……过于急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干巴巴地补充道:“你并未做错什么。”

人偶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过了好几息,那巨大的恐惧才缓缓褪去,被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所取代。金瞳一眨,更多的眼泪滚落下来,但他却不敢再大声哭泣,只是小声地抽噎着,看起来更加可怜。

“手。”玄微的目光落在他依旧捂着的手腕上。

人偶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红肿的手腕伸了出来,递到玄微面前,像上交什么罪证。

玄微指尖凝聚起极其温和的治愈神力,莹白的光晕笼罩住那圈刺目的红痕。清凉舒适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疼痛,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恢复光洁。

治愈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再次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

这一次,人偶没有再颤抖,只是睁着一双水洗过的金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充满了依赖、委屈,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

玄微快速处理完伤势,立刻收回了手,仿佛那点温度依旧烫人。

“起来。”他命令道,语气恢复了些许往常的淡漠。

人偶乖乖地、有些腿软地爬了起来,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依旧不敢完全抬头看他。

玄微看着他这副模样,再看看这空旷冰冷的殿宇,心中那片冰冷的湖面,却无法再恢复之前的绝对平静。

【“寒潭”……】那两个字如同鬼魅,再次盘旋而上。

真的……只是身体本能吗?

那战斗本能、那束发手法、如今这深埋的寒冷感知……这些碎片化的残留,拼凑起来,竟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顽固的轮廓。

那个他试图彻底抹杀、剥离的“云烬”的轮廓。

“换心”……真的如他所预期的那般,完美地抹去了一切吗?

还是说,“忠贞”神文所能约束的,仅仅是“现在”与“未来”的倾向,却无法彻底斩断与“过去”那千丝万缕的、深植于血肉神魂最深处的联系?

若果真如此……

那他此刻的“掌控”,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建立在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的幻觉?

这个看似纯净懵懂、全然依附他的“人偶”,体内究竟沉睡着一头怎样的野兽?何时会苏醒?又会带来怎样的……毁灭性的后果?

玄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疑虑,如同殿外蔓延的风雪,悄然侵蚀着他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绝对掌控”的信念。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被安抚、依旧惊怯不安的人偶,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所以为的“圆满”,或许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细微的、却可能致命的裂痕。

殿角,血昙的金色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悄然开始的……信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