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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并未回归璇玑宫。

那地方此刻于他而言,只剩下冰冷的窒息感,每一缕空气都仿佛凝结着可笑的回忆与锥心的背叛。他化作一道无人能察的流光,径直落入了仙界极北之地、一片终年飘雪、荒芜人迹的寂静冰原。

这里,才是他力量的真正源头,是他诞生之初、意识最先感知到的冰冷与死寂。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卷起漫天雪沫,能瞬间冻结寻常仙家的神魂。万丈冰层之下,是亘古不化的玄冰,散发着最纯粹的极寒之力。

玄微的身影孤独地矗立在风雪之中,银发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他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插入厚厚的积雪之下,触碰那万载寒冰。

一丝丝精纯至极的冰寒之力,顺着指尖流入他几乎枯竭、布满裂痕的神格,带来些许冰冷的慰藉,却无法抚平那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就这般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冰原的一部分,任由风雪将他覆盖。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日,或许是两日。

直到那口因极致情绪冲击而翻涌的神血彻底平复,直到周身暴动失控的神力被强行压回体内(尽管依旧在裂痕处痛苦地躁动),直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与痛苦缓缓沉淀,凝结成一种更加可怕、更加深沉的…

死寂的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积雪从他肩头簌簌滑落。

该做个了断了。

无论真相多么不堪,无论结果多么残忍。

他需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从他口中。

最后一次。

身影再次消散,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了听竹轩之外。

没有通报,没有迟疑。他直接无视了院外那聊胜于无的禁制,如同冰雪消融般穿透而入,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云烬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前摊着一卷书,手边一盏清茶早已冰凉,却一口未动。他看似在阅读,目光却毫无焦点,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反复描摹着同一个复杂的符文,眉头紧锁,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

当玄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院内,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来自极北冰原的凛冽寒意时,云烬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无数情绪——震惊、担忧、愧疚、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他立刻站起身,脸上迅速切换回那带着沉重与忧虑的神情,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与关切:“上神!您…您终于出现了!您去了何处?您的气息…您的伤…”

玄微没有理会他的话语,甚至没有去看他伸出的、似乎想要搀扶的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冰雪凝就的眸光,冰冷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云烬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唇色淡极,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吸摄。

这冰冷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云烬感到心悸。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渐渐被不安取代:“上神…”

“那幻象。”

玄微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直,冷硬,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像是冰层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每一个字都砸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墨漓所展示的幻象。”

他重复了一遍,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最精密的透镜,锁定了云烬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其中内容…”

“你,可知情?”

没有迂回,没有铺垫,直接得近乎残酷。这就是玄微的方式。撕开所有伪装,直面最血淋淋的核心。

云烬的心脏狠狠一缩,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来了…终于来了…

他脸上迅速浮现出巨大的“愕然”与“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玄微在说什么:“幻象?墨漓展示了幻象?什么幻象?上神,您到底在说什么?我从禁地附近将重伤的墨漓带回救治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何时又能展示什么幻象?”

他的否认流畅而自然,带着被冤枉的委屈与不解,眼神“坦诚”地迎向玄微冰冷的审视。

玄微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心中那片冰冷的死寂之地,仿佛又裂开了一道更深的口子,涌出更多的寒意。

(…事到如今…你仍是选择否认…) (…连一丝犹豫…一丝愧疚都无…)

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周身那被强行压制的寒意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石桌上那杯凉茶瞬间被彻底冻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地面的积雪以他足尖为中心,无声地蔓延开更厚的冰层。

“本君问的是…”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那幻象之中,你与她亲密无间,你对她诉说…本君‘无知无趣’、‘空有皮囊’、‘不及她万分’…”

他每复述一个词,周围的空气就冰冷一分,他眸中的死寂就加深一层。

“…这些言辞…” “…可是出自你口?” “…可是你的…真心话?”

最后三个字,他问得极轻,却重若千钧,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虚无的等待。

云烬在他的逼视和那可怕的复述下,脸色彻底白了。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和打击,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瞬间盈满了“震惊”、“愤怒”以及“被深深刺伤”的痛苦。

“荒谬!无耻!”他像是气极了,声音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是何等恶毒的污蔑!我云烬岂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忘恩负义之言!上神!您怎能…怎能相信这等荒谬无稽的幻象?!那定是墨漓!定是她用了什么魔族邪术伪造出来陷害于我!离间你我!”

他言辞激烈,情绪激动,仿佛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在控诉着幻象的“荒谬”与玄微“不信任”带来的“伤害”。

(…对…就是这样…) (…否认到底…) (…将一切推给墨漓和魔族…) (…让他更恨…更痛…)

云烬在心中疯狂地嘶吼着,面上却演绎着极致的“悲愤”与“忠诚”。

玄微依旧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激动地辩解,看着他“受伤”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冤屈”而微微发红的眼眶。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之光,彻底熄灭了。

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化为冰冷的灰烬。

原来…

连一句坦诚的承认…都是奢望。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那支撑着他来到此地的、最后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云烬那张写满了“冤屈”与“忠诚”的脸。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他什么也没再说。

没有斥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冰冷质问。

只是转过身,步履有些微不可察的滞重,朝着听竹轩外走去。

那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苍凉。

“上神!”

云烬看着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周身弥漫出的那种彻底心死般的冰冷,心脏像是被瞬间掏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脱口喊道:“您要去哪?您相信我!那绝非我所为!”

玄微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

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一下头。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期待,碾碎了最后的情谊。

然后,他不再停留,身影化作点点冰晶,消散在听竹轩清冷的空气中。

只留下云烬独自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那“悲愤”的表情尚未褪去,却已然凝固,只剩下全然的…空洞与…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的…恐慌。

(…他摇头了…) (…他不信…) (…他甚至连斥责都不屑了…)

云烬缓缓收回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疼痛。

风雪,似乎也吹进了这听竹轩。

冷得刺骨。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听竹轩角落阴影里,一株看似普通的墨竹之上,一道极其细微的魔族符文一闪而逝,将方才那场对峙的影像与声音,尽数记录了下来。

暗处的眼睛,从未停止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