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思过崖,顾名思义,乃仙界惩戒思过之地。位于仙界边缘,终年寒风凛冽,灵气稀薄,唯有无尽的灰白岩石与呼啸的罡风。寻常仙家在此待上片刻便觉仙力凝滞,心神不宁,更别提十日面壁。

然而,对于被罚至此的云烬而言,这十日却并非难熬。

他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在寒风中枯坐忏悔。相反,他在崖壁一处背风的凹陷处,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绝阵法,阻隔了大部分刺骨寒意。阵法内,他甚至燃起了一小簇以自身仙力维持的、暖融融的灵火。

此刻,他正悠闲地靠坐在石壁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简,眸中深邃,不见半分被罚的郁气,反而像是在推演着什么精妙的棋局。

(十日…足够墨漓进行下一步了。也该…让我的神君,稍稍‘惦念’一下他这位‘冲动易怒’的阶下囚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日玄微的裁决,他听得清清楚楚。“冲撞同僚”、“毁坏御赐之物”…他的神君,果然是按最“公正”的仙界律条来判罚的。

(只是…不知您判罚时,心头可有一丝因那玉佩碎裂而生的不快?哪怕只有一丝…)

云烬闭上眼,神识却悄然蔓延,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轻轻触碰到了璇玑宫外围那熟悉的冰冷结界。

……

璇玑宫内,玄微的日子却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已是云烬面壁的第三日。

他试图像过去万年一样,巡视星轨,调理灵脉,批阅下界呈上的祈愿玉简…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散。

批着批着,笔下仙篆会莫名写成某个逆徒的名字;调理灵脉时,会想起那日密室中,那双灼热的手掌是如何引动他体内神力紊乱;甚至看着殿外舒卷的流云,都会幻听那日那人低沉沙哑的“神君”…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神格上的那道裂痕,非但没有如他预期般随着“不见祸害”而逐渐愈合,那周围缠绕的情丝反而愈发活跃斑斓。尤其是当他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思过崖时,那情丝便会轻轻震颤,带来一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酸涩悸动。

(定是那邪术越发深入了!岂有此理!)

玄微第无数次强行压下心绪,将手中看了一上午却一字未进的古籍“啪”地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吓了旁边正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偷偷打盹的仙童白芷一跳。

“啊!上神!我没偷懒!我在…在思考如何更好地清扫道韵尘埃!”白芷一个激灵站直,慌忙表忠心。

玄微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这拙劣的借口,反而问道:“思过崖近日…可有异动?”

白芷眨巴眨巴眼,挠了挠头:“异动?没听说啊。那儿除了风声大点,鸟不拉屎的,能有什么异动…哦对了,阿元早上去给边缘的净尘阵更换灵石,回来说好像感觉到一丝很微弱的、熟悉的仙力波动,一闪就没了,可能是哪个巡逻的天兵路过吧?”

熟悉的仙力波动?玄微眸光微动。(是那小仙不安分?还是…)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挥了挥手:“无事。你去忙吧。”

白芷如蒙大赦,赶紧抱着扫帚溜了,一边跑一边小声嘀咕:“上神最近好像总关心思过崖那边的事儿…怪哉…”

玄微:“……”

他端起茶杯,又放下。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又觉失态,重新坐回案前。

(本君只是例行询问管辖之地的情况,有何奇怪?)

正自我说服间,殿外传来通传——墨漓仙子前来问安。

玄微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自那日玉佩事件后,墨漓来得愈发勤快了,每日必以“感念上神恩德”、“向前请教修行疑难”为由前来,有时还会带着亲自做的、据说能“宁心静气”的仙羹汤水。

(…过于殷勤了。)玄微心中划过一丝极淡的念头。但他天性淡漠,对人情世故不甚敏感,加之墨漓总是那副柔弱乖巧、满眼敬慕的模样,他虽觉些许被打扰,却也未曾多想,只当是小仙心思单纯,知恩图报。

“让她进来。”

墨漓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更显得娇俏可人。她手提一只小巧的玉盅,步履轻盈地走进殿内,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玄微上神安好。漓儿今日炖了盏冰心玉莲羹,最是清心去燥,特送来请您尝尝。”

她将玉盅轻轻放在案上,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已是常客。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玄微面前那本合上的古籍和未曾动过的茶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上神…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呢。是因为那个人吗?)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婉:“上神近日似乎公务繁忙,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玄微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并未在那羹汤上停留,反而问道:“你的伤势可无碍了?”

墨漓心中一喜,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微微挽起袖子,露出已几乎看不见红痕的手腕:“劳上神挂心,早已无碍了。本就是些许小误会…烬哥哥他…他定然不是有心的。”她适时地垂下眼,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宽容。

听到“烬哥哥”三个字,玄微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那日云烬强势闯入密室、以下犯上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他耳根隐隐发烫。

(不是有心?那般作为…岂是一句‘不是有心’可轻描淡写揭过!)

他压下心头蓦然升起的一丝烦躁,语气依旧平淡:“既无碍便好。仙界清修之地,当以平和为要,戒骄戒躁。”

这话像是在说给墨漓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上神教诲的是。”墨漓乖巧应下,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道:“说起来…今日前来时,偶遇了司刑殿的仙官,似乎正往思过崖方向去…像是例行巡查。也不知烬哥哥他在那里…可还适应?思过崖苦寒,他…”

她欲言又止,一双水眸悄悄打量着玄微的神色。

玄微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面上更无半分波澜,只是银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司刑殿巡查…自是应有之理。那小仙修为已至金仙,区区思过崖寒苦,又能奈他何?)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微弱地反驳:(但他…那日之后,神格似有异动,也不知是否会影响…何况他那般骄矜…岂能习惯那等恶劣环境?)

这念头一出,连玄微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习不习惯,与本君何干?!)

他强行切断这不合时宜的思绪,放下茶杯,声音微冷:“既已领罚,便需承受。仙界律条,非是儿戏。”

墨漓闻言,眼中迅速划过一丝得意,立刻附和道:“上神说的是!是漓儿失言了,总忍不住心软…想着烬哥哥或许已知错了…”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若是…若是上神觉得不便,或许…可否让漓儿代您去探望一二?送些御寒的衣物也好,全当是全了往日同修之谊…”

(代本君前去?)

玄微几乎是瞬间就想否决。但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

一股极其陌生而尖锐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刺了他一下。那感觉极快,却极清晰,像是被细小的冰针扎了心尖,带着一种酸涩的、排斥的意味。

(她去看他?)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墨漓与云烬站在一处的画面。墨漓娇俏可人,云烬温润俊朗…站在一起,倒像是…

(像是何等模样?!)玄微被自己这突兀的联想惊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更深的烦躁与不悦。那神格裂缝周围的情丝骤然活跃起来,疯狂舞动,传递着一种清晰的、名为“不乐意”的情绪。

(荒谬绝伦!)

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冷风。

“不必。”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斩钉截铁的意味,“既在受罚,便无需探视。你且回去安心修行,此事不必再提。”

墨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厉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连忙低下头:“是…是漓儿逾越了,请上神恕罪。”她心中却暗自窃喜。(反应这么大…看来上神心中,也并非全无芥蒂!很好!)

“退下吧。”玄微背过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却莫名透着一股逐客的意味。

墨漓不敢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走到殿外,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冰冷华美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云烬…你看,即便你曾那般靠近他,只要稍用手段,他依旧会对你心生嫌隙…最终能站在他身边的,只会是我!)

殿内,玄微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久久未动。

方才那瞬间尖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那是什么?) (为何…听到她要去看他,本君会…) (……不适?)

他找不到答案。万年来的认知里,从未有过这种情绪的描述。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甚至…一丝隐隐的失控感。

(是因为那小仙身负邪术,恐他再蛊惑他人?)他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定然是如此!)

仿佛为了印证什么,又或是为了驱散那莫名的不适,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传向殿外:

“来人。”

仙童白芷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上神有何吩咐?”

玄微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去思过崖,传云烬前来问话。本君要亲自…询问那日之事经过。”

白芷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亲自问话?那日不是已经罚了吗?怎么还带复审的?) 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小仙这就去!”

看着白芷一溜烟跑远的背影,玄微缓缓吸了一口气,试图让那莫名有些紊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本君只是…只是基于公正,需当面厘清事实,绝非…绝非因其他缘由。)

他重新坐回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本合上的古籍封面,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窗外流云,却深不见底,无人能窥见其下悄然涌动的、连他自己都尚未明晰的暗流。

而远在思过崖,正“面壁”的云烬,几乎在玄微下达命令的瞬间,便似有所感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极深的笑意。

(终于…忍不住要见我了么?)

我的神君。

您这“公正”的询问之下,藏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呢?

他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月白仙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传令仙童的到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