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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工科大明 > 第282章 大洋烽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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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二十三年的初雪,悄然覆盖了紫禁城的金瓦红墙。

乾清宫的地龙烧得正旺,弘治帝朱佑樘披着一件玄色狐裘,正与内阁重臣商议着来年开春后在全国推行新式农具的事宜。

殿内暖意融融,君臣言谈甚洽,一派与民休息、夯实根基的祥和气氛。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份从海军衙门直送宫中的加急电报骤然打破。

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几乎是踉跄着步入殿内,手中捧着的紫檀木盘里,只放着一封薄薄的电文。

“陛下……海军衙门加急电报,太平洋航线上……出大事了!”萧敬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弘治帝眉头一皱,取过电文迅速览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电文递给身旁的首辅刘健,沉声道:“你们都看看。”

电文在几位重臣手中传阅,每看一人,殿内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一分。

电文详细禀报:一支由五艘“福船级”改进型运输舰组成的移民船队,载有二千三百余名移民及大量农具、粮种,在航行至距美洲新明港约一千五百海里处,遭遇不明身份舰队的凶悍袭击。对方舰只约八至十艘,船型不一,但普遍航速较快,火力猛烈,装备了大量侧舷火炮。

激战中,两艘明船被俘,船上人员生死未卜;另外三艘凭借加装的蒸汽辅助动力拼死突围,舰体受损严重,水手及移民死伤超过三百。幸存者惊恐地描述,敌人战术狡猾,配合娴熟,绝非寻常海盗,其炮术精准,虽悬挂杂乱旗帜,但隐约可见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徽记的影子。

“岂有此理!”弘治帝猛地一拍御案,声音中压抑着雷霆之怒,“西夷贼子,安敢如此!前番美洲一战,未将其赶尽杀绝,竟敢变本加厉,袭我王师,掳我子民!”

太子朱厚照额角青筋暴起,年轻的脸上因暴怒而涨红。

“混账!欺人太甚!”他怒吼一声,“此乃对我大明赤裸裸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轻的储君热血沸腾,复仇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千帆竞发、炮火连天,大明龙旗插上欧罗巴海岸的壮观景象。

然而,帝国的决策,不能仅仅建立在愤怒与冲动之上。

新任海军尚书,原水师提督、历经大小数十海战的老将陈璘,须发已见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皇帝命人将巨大的寰宇海图悬挂起来。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拿起一支细长的木杆,指向那遥不可及的欧洲西海岸:“诸位请看,欧罗巴远在数万里之外,其间汪洋浩渺,风波难测。我军若以主力远征,舰队规模庞大,补给线绵延万里,沿途无可靠基地支援,一旦粮秣、弹药、淡水接济不上,或遭遇持续恶劣海况,则大军危矣。此乃风险一。”

木杆移动,指向美洲和东南亚:“再者,敌情不明。西夷各国海军实力究竟如何?其港口防御、火炮配置、战术战法有何新变化?我等所知仍属有限。倘若其联合起来,以逸待劳,我军劳师远征,锐气易挫。此乃风险二。”

“更重要的是,”陈璘加重了语气,木杆重重地点在代表太平洋和印度洋航线的位置上,“眼下帝国之根本,在于维系与美洲之联系,保障南洋航道之畅通。此二者,乃帝国气血命脉所在。若主力舰队远征,大洋空虚,被敌人乘虚而入,则美洲孤悬,南洋震动,陛下与殿下多年心血,恐毁于一旦!当务之急,非浪战于万里之外,而是固本培元,确保我生命线万无一失!”

他环视在场众人,提出了稳健的应对之策:“臣建议,双管齐下,以守为攻:

其一,稳固太平洋。 立即组建强大的定期护航编队,以航速快、火力强的‘扬波级’新式巡洋舰为核心,配属‘海鹰级’护卫舰,为所有往来美洲的移民船和商队提供全程护航。同时,电令美洲分舰队指挥使马武,利用其熟悉当地海况之利,主动出击,在美洲西海岸外围海域进行巡航扫荡,清剿一切敢于靠近之敌舰。

其二,掌控南洋。 马六甲海峡乃我通往西洋之咽喉,绝不容有失。可由本土南洋舰队主力即刻前出,以泰山压顶之势,清剿盘踞于此、袭扰商船之欧罗巴海盗,恢复航道畅通无阻,并建立长期巡逻机制,形成威慑。”

这番老成谋国之论,引来了内阁几位大学士的纷纷颔首。首辅刘健捻须沉吟道:“陈尚书所言,老成持重。远征确非儿戏,当以稳妥为上。” 其他阁臣也多附和,认为眼下帝国正处于消化内部、发展格物的关键期,不宜进行风险过高的跨洋远征。

朱厚照脸色铁青,显然对这番“畏首畏尾”的论调极为不满,正要反驳,一直沉默的陆仁开口了。

“陛下,殿下,诸位大人。”陆仁的声音清晰而平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陈尚书与刘阁老之议,立足于帝国现实,乃老成谋国之道,臣深以为然。”

他先肯定了稳健派的基调,随即话锋一转,将分析引向更深层:“然,臣以为,需透过现象,看清此事本质。此次袭击,绝非简单的海盗劫掠。其一,目标明确,直指我承载国本之移民船队;其二,战术娴熟,协同作战,非乌合之众所能为;其三,背景复杂,疑有多国舰船参与,且隐隐有官方背景。此乃西班牙、葡萄牙等国,乃至其背后可能正在形成的联盟,对我大明发起的一次有组织的、试探性的‘代理战争’!”

“代理战争”一词,让在场许多官员面露思索。

陆仁继续剖析:“其目的有三:一在打击我向美洲输送人口与物资,延缓甚至扼杀我在新大陆之发展,动摇我长远国基;二在试探我大明在其持续骚扰下之反应强度、战略耐心与远洋持续作战能力之底线;三在借此难得机会,于实战中检验他们通过研究我流失之火炮、舰船技术而改进之新式装备,评估与我之差距。”

他走到海图前,与陈璘并肩而立,目光锐利:“因此,臣完全支持海军既定之‘稳固航线、区域清剿’方略,并以为,需在此基础上,辅以三策,方能标本兼治,掌握主动:

第一,技术压制,以长击短。

格物院当全力协同海军,加快将尚处于试验完善阶段的‘弘治式’柴油机,优先、小批量改装到新型的‘疾风级’高速巡逻舰上。

此机虽仍有噪音、黑烟与可靠性等难题,但其核心优势在于不受风向制约,可提供稳定持续之动力。于广袤大洋之上,追击敌舰、抢占有利阵位、乃至危急时快速脱离,此动力优势或可成为决定胜负之关键。

第二,情报网络,洞悉敌情。

责成枢密院新设之情报司,会同海军衙门侦缉处、工商部海外商情科,立即启动‘织网’行动。

利用往来美洲与南洋之可靠商队,重金招募熟悉加勒比海、南美东岸水文地理之引水人,乃至通过贸易、传教等手段,结交、策反部分对西葡统治不满之土着首领或边缘人物,尽快编织起一张覆盖美洲敌活跃海域、乃至延伸至欧洲主要港口之情报网络。

我等需先知敌舰集结于何处、补给于何地、其国内政局动向、与他国之关系亲疏。

第三,外交造势,分化瓦解。

立即组建一支高级使团,遴选精通西夷语言、深谙其风俗政情之官员为正副使,乘坐‘定远级’首舰‘定远号’,并由‘镇远号’铁甲舰护航,携国书,前往西班牙、葡萄牙进行正式交涉。

表面上是就‘海盗’袭扰事件,向其王室提出最严正之抗议,要求其严厉约束臣民、惩办凶徒、赔偿我朝一切损失,重申我朝和平通商之原则。

实则,此行亦是一次武力威慑之旅,以铁甲巨舰展示我大明不可轻侮之国力,近距离观察其国内虚实、军备状况,并伺机接触英吉利、法兰西等国代表,探寻其与西、葡之间可能存在之利益分歧与矛盾裂痕。

若能稍加撩拨,使其心生嫌隙,联盟松动,则我大洋之上压力自可减轻。”

陆仁这一番条分缕析,将军事、技术、情报、外交诸多层面有机结合,既有立足于现实的稳妥,又包含了极具前瞻性的战略布局,听得弘治帝频频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就连原本怒气冲冲的朱厚照,在冷静下来细细思量后,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自己单纯的武力远征构想,陆仁与海军稳健派提出的方略,无疑更为周全、有效,且风险可控。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虽未明确表态放弃远征,但也不再坚持,算是默许了当前的部署。

帝国的战争机器,在最高决策层的定调下,再次高效而精准地运转起来。

通过那贯通不久的跨太平洋电报线路,皇帝的旨意与海军衙门的命令,瞬息间传至天涯海角。

停泊在广州、泉州、吕宋等南洋各港口的战舰,纷纷升火起锚,喷吐出浓密的黑烟。

一支支由巡洋舰、护卫舰组成的护航编队迅速成型,开始为往来于马六甲海峡、印度洋的商船提供严密保护。

不久,捷报传回,数艘悬挂着骷髅旗、正在劫掠商船的欧罗巴武装船,在南洋舰队主力舰队的围剿下,或降或沉,曾经猖獗一时的马六甲海盗势力遭到重创,这条黄金水道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繁荣。

与此同时,在更为浩瀚无垠的太平洋上,由四艘新下水的“扬波级”快速巡洋舰和六艘“海鹰级”护卫舰组成的首支大型跨洋护航编队,护送着一支由十余艘移民船、货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正劈波斩浪,坚定地驶向新明港。

编队指挥官、海军准将郑沧,一位在东南沿海剿倭及美洲前期探索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此刻正站在“扬波号”的舰桥上,举着格物院特制的双筒望远镜,目光如炬,仔细扫视着海天相接之处。他深知肩上责任重大,太平洋不再平静。

“报告!右舷方向,发现不明帆影!数量六……七艘!航向正对我编队,速度很快!”桅盘了望哨兵急促的报警声通过铜管传下。

郑沧心头一紧,果断下令:“全队进入一级战备!护航舰只前出,组成拦截线!移民船队立即收紧队形,向左侧转向规避!命令‘乘风’、‘破浪’两舰,抢占上风位,保持机动!”

来袭者正是那支“联合海盗舰队”的一支分舰队,由三艘西班牙式盖伦大帆船和四艘体型更小、转向灵活的葡萄牙卡拉维尔帆船组成。他们显然低估了明军护航力量的规模与反应速度。

战斗在相距约四里处骤然爆发。大明“扬波级”巡洋舰凭借其装备的线膛主炮射程优势,率先发出怒吼。

炮弹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在敌舰周围炸起一道道冲天水柱。一艘试图高速突进的葡萄牙卡拉维尔帆船躲避不及,被一枚大口径开花弹直接命中船艏,剧烈的爆炸瞬间将其撕裂,木屑纷飞,火光冲天,船体迅速倾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沉入茫茫大海。

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让敌舰队形出现了一阵慌乱。

他们试图利用数量优势和帆船灵活性,贴近明军进行他们擅长的接舷跳帮战。

然而,明军护卫舰凭借蒸汽动力,在海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始终与敌舰保持着有利于发挥火炮威力的距离,侧舷的速射炮和甲板上的榴弹炮如同疾风骤雨,持续不断地倾泻着弹雨。

更让敌人心惊的是那两艘“乘风号”和“破浪号”,它们似乎完全不受风向影响,在海面上灵活穿梭,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任何试图迂回包抄的敌舰,用猛烈的炮火将其企图一一粉碎。

又一番激烈的交火后,一艘西班牙盖伦船被多发重炮击中水线附近,海水疯狂倒灌,船体开始明显倾斜,航速骤减。另一艘敌舰则被打断了主桅,巨大的帆布裹着索具轰然砸在甲板上,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只能在原地无助地打转。

眼见战况急转直下,己方已损失三艘战舰,剩余的四艘敌舰斗志全无,纷纷升起满帆,借助风向,狼狈不堪地向东南方向逃窜。郑沧牢记护航首要任务,见敌已溃退,并未下令舰队深追,以免落入可能的陷阱或耽误行程。

此役,大明太平洋护航编队以极小的代价(仅一艘护卫舰轻伤,数名水手被跳弹所伤),击沉敌舰三艘,重创一艘,自身护送的所有移民及商船均安然无恙。

捷报通过电报迅速传回北京,朝野上下为之振奋不已。这场规模不大的护航战斗,其意义却远超战斗本身——它有力地验证了海军新式战舰、新战术及混合动力在实战中的巨大价值,沉重打击了欧洲“海盗”的嚣张气焰,极大鼓舞了军心士气,为稳定太平洋航线安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几乎就在太平洋捷报传来的同时,一支肩负着特殊使命的舰队,也从天津卫军港缓缓启航。

由外交部下设新立的“西洋诸国事务司”右侍郎,一位曾多次随商队远航至印度、果阿,通晓葡萄牙语、西班牙语乃至一些拉丁文,深谙欧罗巴诸国情状的官员担任正使,在两艘巍峨如山的“定远级”铁甲舰“靖远号”、“平远号”以及一艘大型补给舰的护航下,驶出了渤海湾,航向那遥远而陌生的西方世界。

“靖远号”那庞大的钢铁舰体、狰狞的巨炮、高耸的混合动力桅杆,在冬日略显苍白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威严的金属光泽。

它此行,不仅是护卫使团的座舰,更是一座移动的、无言的武力展示平台,承载着大明帝国的威严、意志,以及寻求另一种解决方案的试探。

使团的任务清晰而艰巨:抵达葡萄牙里斯本、西班牙马德里,递交大明皇帝的国书,就近期系列“海盗”袭击事件,向两国王室提出最严正的交涉和最强烈的抗议,明确要求其约束臣民,惩办凶徒,赔偿大明一切损失,并保证此类事件不再发生。

同时,实地细致观察两国国情、军备发展、社会矛盾乃至宫廷动向;并尝试接触英、法等其他欧洲国家的代表,巧妙探寻其与西、葡之间的历史积怨与现实利益冲突,伺机进行分化瓦解。

望着身后逐渐缩小的海岸线,与前方无垠的蔚蓝,站在“靖远号”舰桥上的使臣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深知,此行万里波涛,吉凶未卜,不仅关乎眼前争端的解决,更关乎帝国未来在整个西方世界的战略布局与生存空间。

龙旗西向,这既是一次危机处理的外交之旅,更是一次跨越巨大文明鸿沟的碰撞与试探,其结果,将深远影响两个世界未来数十年的力量格局与关系走向。

而在西山,陆仁几乎同时收到了太平洋护航告捷与外交使团扬帆起航的汇报。

他缓步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依旧飘洒的细雪,目光穿透宫墙,仿佛看到了那波涛汹涌的远洋与诡谲莫测的欧罗巴宫廷。

危机的第一次浪潮似乎暂时被击退,航路稍安。

但他心中雪亮,这只是开始。

欧洲的敌意已从阴暗角落走到了半明半暗的前台,技术的扩散正在悄然缩小着双方的实力差距。

帝国这艘巨轮,在“深耕”与“固本”的航道上,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下一场更大的风浪,或许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修养生息之下,更深处,更猛烈地积蓄着力量。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白雾氤氲的窗玻璃上,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