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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铁索淬笔,共赴秋闱

开封府衙大牢的阴寒仿佛已渗入骨髓,即使沐浴在秋日暖阳下,陆仁手腕上那圈暗紫色的压痕仍隐隐作痛。格物商会大门上,朱红封条的残渍如同未愈的伤疤,无声诉说着风暴的余威。商会内,熬皂坊的甜香与造纸工坊的草木气息依旧弥漫,却少了往日的喧腾。骡车进出悄然,学徒们的读书声也刻意压低,扩建的热望彻底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小慎微的低调运行。

张氏脸上的红肿虽褪,眼神却如寒潭,冷冽而警醒。她将一碗浓稠的药膳重重放在陆仁面前:“喝了!这手腕的伤,马虎不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仁儿,商会的事,有我和你爹,有你二伯母和二伯父,还有沈默、德柱看着,按部就班,出不了大岔子。眼下最要紧的,是乡试!离秋闱只剩一年了!那姓金的畜生……”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虽没伤筋动骨,可暗地里谁知道还有多少魑魅魍魉盯着?你们五个,”她的目光扫过围坐的陆仁、徐文谦、沈默、赵德柱、马武,“都得给我努力!考中了举人,有了功名傍身,才是真正的护身符,才能堂堂正正做你们想做的事!”

陆仁默默端起药碗,滚烫的药汁苦涩入喉。他看向母亲鬓角新添的霜色,看向角落里正小心翼翼擦拭着“格物精造”纸箱、小脸紧绷的丫丫(那场变故在她眼中刻下了远超年龄的沉重),再看向账房里正埋头核对着解封后清单、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的沈默,一股沉甸甸的紧迫感压过了劫后余生的虚脱。金世荣本人在巡抚与布政使司王瓒的博弈中全身而退(只几个爪牙和刘癞子成了替罪羊),其背后的势力犹在,那赤裸裸的权柄碾压带来的冰冷与无力感,已深深刻入他的灵魂。工科的智慧能点石成金,能造出坚不可摧的水泥,却敌不过一张轻飘飘的构陷状纸。唯有科举正途,唯有那实实在在的功名,才是这世道最硬的护身符,才是格物之火不被轻易扑灭的基石。

“娘,我们明白。”陆仁放下空碗,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商会诸事,烦劳您和爹还有二伯母和二伯费心。从今日起,我们五人闭门谢客,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目光扫过院中按部就班运转的景象,“商会一切照旧,但务必低调。新窑水泥按契约供给河工便是,皂坊、纸坊维持现有规模,莫再张扬。薪火学堂照常授课,让学徒们安心。”

“放心!” 赵德柱额角的伤疤像条蜈蚣,眼神却比以往沉凝许多,“张婶子!外面有我和沈默照应着呢!咱就按老方子抓药,稳稳当当!扩建造坊?哼,老子现在看见新地皮就想起那摊子烂事!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经!你们仨(指陆仁、徐文谦、马武)也加把劲,别光指着陆仁一个,咱们五兄弟一起考他个满堂红!” 他用力拍了拍胸脯。

沈默也从账册中抬起头,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章程既定,循例而行即可。账目、物料、工务,我会兼顾,确保无虞。秋闱在即,我等皆需全力以赴。”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熄灭的死寂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取代,乡试,同样是他改变命运、守护所珍视之物的必经之路。

丫丫默默地收拾着石桌上的碗筷,小手动作格外轻巧。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哥哥手腕上刺目的伤痕,又看了看商会大门上残留的浆糊印,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官场倾轧,但她知道,哥哥差点就回不来了,商会差点就没了。她拿起一块沈默掉在桌角的、写满奇怪数字(复式记账草稿)的废纸片,小心翼翼地抚平折好,揣进怀里。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她要学本事,学很多很多本事,像沈默哥哥那样会算账,像娘那样能管事,将来一定要帮上哥哥的忙,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扛着所有危险。

开封府学,明伦堂。

秋意染黄了庭前古柏。堂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杀。案头堆积如山的经史典籍散发着油墨与陈纸的气息,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生员。乡试的龙门,已然在望。

陆仁、徐文谦、沈默、赵德柱、马武五人占据了靠窗光线最好的一角。五人神色各异,却都沉浸在自己的备考世界中。

陆仁面前摊开的是徐阶所赠的《四书章句集注》善本。他一手压着书页,另一只手腕的伤处还缠着细布,运笔却已恢复沉稳。笔尖在草纸上飞快移动,默写着“格物致知”的章句,每一笔都力透纸背,仿佛要将那场牢狱之灾的屈辱与对力量的渴望,一同熔铸进笔墨。他脑海中工科的逻辑与经义的微言大义反复碰撞、融合。水泥的凝结、水汽的力量、黄河的奔流……这些具象的“格物”体验,此刻正被他强行掰开、揉碎,试图嵌入圣贤“致知”的宏大框架,为策论积累独特的“实学”底蕴。手腕的刺痛是现实的鞭策。

徐文谦依旧是温润如玉,眉宇间也添了沉凝。他面前铺着几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稿纸,梳理着历代河工奏疏与《禹贡》地理考据的对照。见陆仁搁笔,他递过一杯温茶:“陆兄,手腕可还撑得住?之前你等蒙冤,家父虽知是构陷,然布政使司王瓒一系势大,明面施压甚急。家父为避嫌,亦为暗中斡旋,只得将我拘于后衙‘闭门读书’,严禁外出,以免授人口实,坏了抚台大人布局。未能与诸位共担,文谦……心中实在难安。” 他语气诚恳,带着深深的无奈。

陆仁接过茶盏,感受到暖意,摇摇头:“徐兄不必介怀。令尊与抚台大人运筹帷幄,方能雷霆一击,还我等清白。彼时情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徐兄安然,便是对我等最大的支持。” 他深知官场倾轧的凶险,徐文谦若贸然出头,反可能将徐阶也拖入险境。

马武闻言,猛地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憋屈,他放下手中那本翻得卷边的《武经总要》,压着嗓子低吼:“别提了!俺才是最窝囊的!俺在宣府得了信,急得跳脚,要是在商会,俺抄起板凳就跟那帮锁人的衙役拼命!” 他重重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眼中血丝密布。

沈默这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条理分明:“前事已了,当务之急是秋闱。布政使司王瓒一系虽受小挫,然根基未动。我等唯有秋闱折桂,取得举人功名,方是真正的立身之基,亦是将来立足朝堂、推行格物实业的根本。” 他摊开自己整理的一叠难题,“这些是历年乡试较难之题,或有助益。诸位若有闲暇,可共参详。”

“好!” 徐文谦率先响应,拿过一页细看,“沈兄心思缜密,此法大善。策论一道,亦需我等互通有无。陆兄于河工格物见解独到,马兄熟知边务军械,德柱通晓商贾利弊,皆可融于文章。”

赵德柱一听“商贾利弊”,顿时精神一振,掏出个小本子:“这个俺拿手!咱商会这摊子事,从开张到被封再到解封,里头的门道、猫腻、官府掣肘、奸商手段(他压低声音),俺都记下来了!血泪教训,写进策论里绝对够劲道!比那些空谈‘重农抑商’的老调调实在多了!沈默,回头把你那些账本里的道道也跟俺说说,怎么用数字说话,更有力!” 他毫不客气地指向沈默的账册堆。

五人相视,沉重的气氛被一股同舟共济、奋发向上的力量冲淡。窗外秋阳正好,将案头的笔墨纸砚镀上一层淡金。牢狱的阴影犹在,金世荣的阴影未散,却已无法阻挡这群少年向着秋闱龙门奋力一跃的决心。书页翻动,笔走龙蛇,低声讨论,汇成一股沉默而坚韧的洪流。

陆仁重新提笔,蘸饱浓墨。手腕的伤痕在衣袖下隐隐作痛,却再不能动摇他分毫。目光掠过身边四位同窗挚友坚毅或专注的侧脸——徐文谦的温润蕴藉,沈默的沉静如渊,赵德柱的市井精明,马武的刚烈血性——再落回《四书章句集注》上那“格物致知”四字。

铁索的寒光,权柄的冰冷,已被这方寸书斋的墨香与少年们炽热的求索之心悄然淬炼。它们不再仅仅是枷锁的印记,更化作了他笔锋之下,那份欲以实学济世、以功名破局的沉甸甸的分量。秋闱的号角,已在黄河的涛声与汴梁的秋风中,隐隐可闻。而商会后院,熬皂坊巨大的蒸锅依旧低鸣着,薪火学堂的读书声也未曾断绝,丫丫坐在学堂最后一排,小手紧紧攥着炭笔,眼神专注地盯着黑板上的字,一笔一划,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