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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府试众生相,算学解经义

开封府贡院门前,人声鼎沸,活像开了锅的汤圆铺子。

弘治五年的府试,将方圆百里的童生们一股脑儿都塞到了这青砖高墙之下。穿绸裹缎、前呼后拥的富家子,神情肃穆、自带书箱的寒门士,还有像陆仁这样,穿着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细棉布长衫、背着个半新考篮的半大孩子,挤挤挨挨,汇成一股焦虑又期盼的人流。

“俺的亲娘咧!这人也忒多了!”赵德柱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前望,他那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缎直裰在人群中格外扎眼,此刻却被他蹭得皱巴巴,额头上全是汗珠子,“陆案首!徐木头!沈闷葫芦!你们倒是跟紧点啊!别让小爷我挤丢了!这要是被挤掉一只鞋,我娘非得念叨半年不可!”他一边咋呼,一边紧张地护着考篮,仿佛里面装的是金元宝。

徐文谦依旧是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布衫,神色还算镇定,只是捏着考篮带子的手指微微发白,显示着内心的紧张。他低声提醒:“柱子,莫要喧哗,仔细搜检官。

”沈默则安静地跟在陆仁身后,考篮是旧竹篾编的,边角都磨亮了,里面装着几支秃笔和一方最便宜的砚台。他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些,嘴唇抿得紧紧的。

陆仁站在人群中,九岁的个头让他视野受限,只能看到周围晃动的腰臀和考篮。他努力挺直小身板,试图维持一点“案首”的尊严,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密度……赶上早高峰地铁了!老天爷,千万别让我碰上‘臭号’啊!”(臭号:靠近厕所的考棚)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挪到搜检处,场面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搜检官是个面皮焦黄、眼神锐利的老吏,手法麻利得像在翻咸鱼。一个富家公子哥儿,考篮里除了笔墨纸砚,还塞着油纸包的酱鸭、蜜饯果子、甚至一小坛黄酒。老吏眼皮都不抬,酱鸭蜜饯留下,酒坛子直接没收:“考场重地,禁酒!带走!”公子哥儿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

轮到赵德柱。老吏翻着他考篮里崭新的上等徽墨、湖笔、澄心堂纸,又捏了捏他直裰宽大的袖口、衣襟。突然,老吏手指在赵德柱腰带内侧的夹层里触到一点硬物!赵德柱浑身一僵,脸刷地白了!

“这……是什么?”老吏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

赵德柱冷汗唰就下来了,结结巴巴:“没……没啥!是……是我娘给我缝的护身符!保平安的!”他急中生智。

老吏狐疑地捏了捏,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块雕工粗糙、刻着“蟾宫折桂”四个小字的硬木牌!还真是个护身符!老吏哭笑不得,把木牌丢回给他:“下不为例!进去!”

赵德柱如蒙大赦,接过木牌,腿肚子还在打颤,对着陆仁他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吓……吓死小爷了!我娘非说这玩意儿灵验,让我贴身带着……差点折在这儿!”陆仁和徐文谦忍俊不禁,沈默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陆仁的考篮则顺利得多。笔墨纸砚都是普通货色。搜检官翻了翻,没发现夹带,目光落在他明显稚嫩的脸上,带着点惊奇:“你就是陈留那个九岁案首?进去吧,好好考。”

领了号牌,陆仁一看——“丁字拾柒号”。位置不算好,但万幸,离传说中的“臭号”区域还隔着一排。他松了口气。

找到自己的号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布满划痕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尘土味和劣质墨汁的古怪气息扑面而来。号舍狭小逼仄,仅容一桌一凳。桌面坑洼不平,角落里还结着蛛网。陆仁放下考篮,环顾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住宿条件……比我当年大学八人间还差!退休钓鱼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府试首场,帖经墨义。

试卷发下,陆仁迅速浏览。题目难度比县试陡增,不仅冷僻经文增多,墨义题也更为刁钻,需结合上下文甚至不同典籍互证方能答全。考场内很快响起一片抓耳挠腮、唉声叹气之声,如同夏夜池塘里的蛙鸣。

陆仁却如同开启了扫描模式。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全力运转,王先生圈定的重点、李教谕讲解的难点、县学藏书阁里看过的历代注疏,如同清晰的影像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提起笔,手腕沉稳,笔走龙蛇(相对于他之前的水平),字迹虽无飘逸风骨,却工整清晰,力透纸背。一个个精准的答案如同流水般倾泻在纸上。

“沙沙沙……”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在他狭小的号舍里稳定而持续。隔壁号舍一个中年考生,正对着题目抓狂,嘴里念念叨叨,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陆仁笔尖一顿,脑中瞬间浮现出原文:“……度地以居民,……”,他微微摇头,继续下笔。那考生听到隔壁平稳的书写声,更是焦躁,忍不住用头轻轻撞了两下号板,发出“咚咚”轻响。

斜对面号舍的竟然是自己的堂哥陆明,此刻更是度日如年。他额头冒汗,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看着试卷上那些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的字句,再想想隔壁那个自己曾经百般看不起的堂弟……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恐慌攫住了他。他几次想伸头偷瞄旁边人的卷子,都被巡视的差役严厉的目光逼了回去,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第二场,策论。

题目发下:“论《管子》‘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之要义,兼议当世富民之策。”

此题一出,考场里吸气声一片。这题范围极大,既考经典理解,又需联系时务,提出切实可行的“富民”建议。不少考生眉头紧锁,陷入苦思。

陆仁心中却是一动。这题简直是撞他枪口上了!

他提笔蘸墨,略一沉吟,脑中工科思维瞬间启动,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

经典阐释:迅速调用《管子》原文及历代名家注解,阐明“仓廪实”、“衣食足”是“知礼节”、“知荣辱”的物质基础,但非充分条件,教化引导同样不可或缺。此乃“开源”与“节流”(指精神教化)之辩证。

当世困境分析:结合邸报信息和李教谕的讲解,脑中瞬间构建模型——

农业瓶颈:土地兼并(数据:本地自耕农比例下降)、水利失修(案例:去年邻县水灾减产)、农具落后(效率低下)、仓储损耗(霉变鼠耗估算损失)。

手工业\/商业壁垒:行会垄断、运输成本高昂(陆路\/水路损耗)、信息不畅(商人盲目性)。

富民之策(工科版):这才是他的重头戏!笔锋一转,条理清晰地提出:

精耕细作,技术破局:推广轮作间种(提高复种指数),改良农具(如他改良的“沟垄防涝法”已被陈留县部分农户采用,增产显着),兴修小型水利(陂塘、水车),引入\/选育高产耐逆作物(脑中闪过红薯、玉米等高产作物图景,但暂未引入,只提“广觅良种”)。

仓储革新,减少损耗:推广防潮密封技术(吸潮包、糊封在纸坊应用成熟,可推广至粮仓),建立平价常平仓(调节粮价,备荒赈灾)。

工技兴业,货通其流:扶持地方特色手工业(如陈留的造纸、苇编),改良工艺,降低成本(以自家纸坊为例);鼓励商人组建商队,降低运输风险;于交通要道设立官办驿站兼货栈,提供仓储、信息(邸报抄录商业信息?)。

教化并行,导人向善:在保障民生的基础上,加强官学、社学建设,推广一类图文并茂的实用技术手册,使民既富且教。

他写到这里,心中畅快淋漓。这哪里是策论?分明是他工科大脑对古代社会进行的一次“系统优化方案”输出!虽然很多想法受限于时代和技术(比如蒸汽机),但核心思路——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损耗、优化流通、辅以教化——却是放之古今皆准的硬道理。笔尖在粗糙的廉纸上飞舞,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洞见和务实精神。

第三场,算学。

此场是陆仁的绝对主场。题目涉及复杂的“均输”(赋税徭役分摊)、“盈不足”(鸡兔同笼升级版)、“勾股”测量,甚至还有一道涉及粮仓容积计算的“商功”题。对大多数埋首经义的学子而言,算学如同噩梦。

考场里一片愁云惨雾。有人对着“今有客马日行三百里,客去忘持衣,日已三分之一,主人乃持衣追之……”的题目,掰着手指头算得眼冒金星;有人对着“筑城广十八丈,高四丈,上广六丈”的截面图,画了又擦,额头冒汗。

赵德柱更是抓耳挠腮,看着那堆数字符号如同看天书。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斜前方的陆仁,只见那小身板坐得笔直,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划拉着,几乎不带停顿,神态轻松得像在自家后院算买菜钱!赵德柱心里哀嚎:“我的个亲娘咧!这小妖怪脑子怎么长的?!”

沈默则显得异常专注,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他草稿纸上线条清晰,计算步骤一丝不苟,虽慢,却稳扎稳打。徐文谦则眉头微锁,显然也在努力攻克难关。

陆仁的算学答卷堪称艺术品。

他直接摒弃了繁琐的算筹推演,采用更简洁的符号和算式(虽然还是用汉字表述,但逻辑极其清晰)。

解“盈不足”题,他直接用假设法和二元一次方程思想(当然表述是“若全为甲,则……不足若干;若全为乙,则……盈若干;故甲乙之差为……”),步骤简洁,答案精准。

解那道粮仓容积题(一个底方上圆的锥台形粮囤),他脑海中瞬间构建三维模型,用“截面分割法”结合《九章》公式,计算得又快又准。

当陆仁放下笔,轻轻舒了口气时,离交卷还有近半个时辰。他百无聊赖,开始研究号舍顶棚那复杂的榫卯结构,心里盘算着怎么改良才能更防漏……

三场考毕,贡院大门洞开。考生们如同放风的囚徒,蜂拥而出,脸上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赵德柱第一个冲出来,像被抽了筋的皮猴,一把抱住陆仁,哭丧着脸:“陆案首!救命啊!那算学题……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最后那道粮仓题,我算出来能装下整个开封城!你说离谱不离谱?” 惹得周围人哄笑。

徐文谦随后走出,神色略显疲惫,但眼神还算平静:“策论尚可,算学……尽力了。” 他看向陆仁,“陆兄神速,想必又是成竹在胸?”

沈默最后一个出来,脚步有些虚浮,嘴唇干裂,显然耗费了极大心力。他对着陆仁,只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陆仁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我们陈留的神童案首嘛!三场考完脸不红气不喘,想必是题题都会,场场第一喽?”

众人看去,只见陆明和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考生(估计是和他一样考砸了,又嫉妒陆仁年纪小却名声大的)走了过来。陆明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充满讥讽:“陆仁堂弟,你年纪小,可别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才写得那么快吧?比如……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暗示作弊。

周围一些不明所以的考生也投来好奇或怀疑的目光。九岁的孩子,三场考试都提前交卷(陆仁虽未真提前,但算学答完时神态太轻松),确实容易引人遐想。

赵德柱一听就炸了:“你放什么屁!自己考不好就污蔑人?陆案首的本事,也是你能揣测的?”

徐文谦也沉下脸:“这位仁兄,慎言!考场森严,岂容你信口雌黄?”

沈默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前站了一步,苍白的小脸上是罕见的怒意,冷冷地盯着陆明。

陆仁看着跳梁小丑般的堂哥,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轻轻拍了拍赵德柱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看向陆明,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天真无邪”的笑容,声音清脆:

“堂兄此言差矣。小弟只是觉得,算学之道,如同种地。知道一亩地能打多少粮(基础公式),又知道今年下了几场雨、施了多少肥(题目条件),那算出总收成(答案),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吗?堂兄觉得……很难?”

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这难道不是常识吗”的困惑表情。

“噗嗤!” 周围好几个看热闹的考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比喻……粗俗是粗俗了点,可莫名地贴切又打脸啊!尤其陆仁那副懵懂无辜的样子,更是绝杀!

陆明被他噎得满脸通红,指着陆仁“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身边那几个同伴也觉得脸上无光,讪讪地拉着他,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哈哈哈!高!实在是高!陆案首,你这嘴皮子功夫,比算学还厉害!” 赵德柱拍着大腿狂笑。徐文谦也忍俊不禁,摇头莞尔。沈默紧绷的小脸也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陆仁耸耸肩,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实话啊。” 心中却在暗爽:跟我斗?工科教授的逻辑加九岁娃娃的“天真”脸皮,双重防御,专治各种不服!

夕阳的余晖洒在贡院门前的青石板上,将少年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府试的硝烟暂时散去,但成绩的悬疑和陆明等人埋下的钉子,却预示着发案之日,必有一场更大的风波。陆仁摸了摸考篮里剩下的半块硬面饼,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走,”他小手一挥,豪气干云,“我请客!去喝碗热乎的羊肉汤!犒劳犒劳咱们这被算学题蹂躏过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