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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工科大明 > 第4章 族长断案,分灶另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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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日头毒辣辣地晒着,陆家院里的尘土似乎都带着火星子。

族长陆德昌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踏进院门时,身后跟着一脸疲惫又无奈的陆大有。族长年过六旬,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干涸的河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棉布直裰,手里紧紧攥着一本用蓝布包着、边角磨损严重的《陆氏族谱》。

他刚跨过门槛,王氏那嘶哑的哭嚎就迎了上来:

“族长叔啊!您可要给俺们做主啊!俺这命苦哇!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讨了媳妇就忘了娘!如今翅膀硬了,要把俺这老骨头和老伴扫地出门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哇……” 她拍着大腿就要往地上坐,被陆大有黑着脸扯了一把。

陆大有脸上青红交加,嘴唇哆嗦着:“叔,您看……这事儿闹的……家门不幸啊……”

王氏见族长面色沉凝,哭得更凶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族长您听听!老三媳妇张氏,就是个搅家精!丧门星!她撺掇老三分家,就是想饿死俺们老两口啊!俺们一把屎一把尿……”

“够了!” 陆德昌重重一顿拐杖,枣木敲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威严,瞬间压过了王氏的哭嚎。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满院神色各异的人,最后落在陆大有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当着祖宗族谱哭天抢地,成何体统!陆大有,你是一家之主,说!到底怎么回事?前因后果,给老夫说清楚!”

陆大有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王氏又想抢话,被族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族长爷爷!” 张氏不等公公开口,一步上前,手里高高举起一个巴掌大的粗布包。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看向王氏和陆大有:“俺来说!请族长爷爷看看,这就是俺们三房去年冬天吃的口粮!” 她猛地抖开布包,几粒干瘪发黑、甚至长着可疑绿毛的麦粒滚落在族长脚边的泥地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

院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二伯母赵氏也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声音发颤:“族、族长爷爷……俺们二房吃的……也是这个!娃他爹怕爹娘生气,都、都藏着不敢说……”

王氏的脸瞬间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尖叫道:“放屁!那是她们自己没保管好!关俺什么事?!”

“没保管好?”张氏冷笑一声,指着正房东边紧锁的厢房,“那敢请族长爷爷现在就开仓验看!大房粮仓里的麦子,是不是装得冒了尖?粒粒饱满?再看看分给俺们三房和二房的粮缸,是不是早就见了底?!去年冬天,您把新收的好麦子都锁进了大房的仓,只给俺们这些发霉的陈粮!俺家仁儿吃了这霉粮上吐下泻,高烧三天,差点没了半条命!黄郎中都说是霉毒入体!族长爷爷您评评理,这心都偏到咯吱窝里了,还叫俺们怎么活?!”

陆德昌弯腰,用拐杖头拨了拨地上发霉的麦粒,又抬眼看了看王氏那瞬间慌乱的眼神和陆大有心虚躲闪的目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转向一直事不关己的陆忠:“陆忠!你是读书人,圣贤书里可教过你,看着亲弟弟、亲侄儿吃发霉的粮食度日,自己独享新粮?”

陆忠被问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这……这……家里事,都是爹娘做主,学生、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

“好一个‘圣贤书’!” 陆德昌的声音陡然严厉,“圣贤教你‘孝悌’!悌者,兄友弟恭也!你做到了哪一点?” 他又看向想辩解的大伯母李氏,“你们大房粮仓里的粮食,是不是比旁人多得多?”

李氏被族长威严所慑,喏喏不敢言。

“族长叔,都是误会,家里粮食……” 王氏还想狡辩。

“是不是误会,开仓一验便知!” 张氏寸步不让,声音斩钉截铁,“请族长爷爷现在就验!若俺张氏有半句虚言,甘愿受族规处置,立刻滚出陆家村!”

话说到这份上,陆德昌心中已如明镜。他不再理会王氏的撒泼,转向陆大有,拐杖点着地上的霉粮:“陆大有!你是一家之主!偏心至此,让子孙挨饿受冻,你还有何颜面面对祖宗?!” 他翻开手中那本沉甸甸的《陆氏族谱》,指着其中一页,“陆氏祖训第三条是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长幼有序,各安本分’!你们这‘本分’安得好啊!安得兄弟离心,骨肉相怨!再强凑在一起,只怕真要闹出人命,让祖宗蒙羞了!”

陆大有被说得老脸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王氏也像被抽了筋,瘫坐在地上,只剩下无力的抽噎。

“分家,虽非光彩之事,但强扭的瓜不甜,强凑的家不和!” 陆德昌环视众人,最终做出裁决,“按族规,三个儿子皆已成家,分家自立门户,合乎情理!然孝道不可废!自下月起,二房三房每月各交五升麦仁作月供,逢年节按规矩另加孝敬,以全孝心。然父母年高,日常起居汤药,仍以大房为主,二房三房协理,不得推诿!田地、房屋、浮财,按人头均分,长子陆忠因读书,多分一亩薄田,以示支持!”

当陆德昌宣布将村西头靠近黄河引水渠的三亩半地(其中半亩是紧邻水渠的洼地)分给三房时,一直瘫软的王氏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向旁边一个装着麦仁的小陶罐,死死抱住不撒手:

“这地不能给他们!那渠边的半亩洼地是俺当年的嫁妆地!是老王家给俺压箱底的!凭啥给这个搅家精?!给了他们,老大读书的钱从哪来啊!族长您行行好,不能给啊!” 她哭喊着,仿佛被剜了心头肉。

“你胡说!” 一直沉默畏缩的二伯母赵氏,此刻突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豁出去的勇气,“族长爷爷明鉴!那半亩渠边地,根本不是娘的嫁妆!是当年分家时,太爷爷做主划给三叔(陆大有弟弟,已故)的!后来三叔无后,地才归了公中!俺嫁过来那年,亲眼见老族长画的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那地契……那地契您问问爹,是不是还压在箱底?!”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大有。

陆大有被赵氏的目光逼视,又看看族长严厉的眼神,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王氏的谎言被当众戳穿,脸上血色尽褪,抱着陶罐的手也松了,眼神怨毒地剜着赵氏。

陆德昌见状,再无犹豫。他当即让陆大有取来地契(果然写着归属公中),又命人取来笔墨。就在陆氏宗祠的祖宗牌位前,陆德昌亲自执笔,在族谱的空白页上,用端正的楷书写下分家文书(分书)。条款清晰:

田地划分(大房多一亩)。

房屋归属(大房占主屋东厢,二房三房搬出)。

浮财(粮食、农具、锅碗)分配方案。

月供及节礼。

父母赡养责任(大房为主,二房三房协理)。

写完,他让陆大有、陆忠、陆孝、陆义四人上前,一一按上鲜红的手印。

“此事就此落定!” 陆德昌将分书一份交给陆大有保管,一份自己收起备案,最后一份递给陆义。他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拐杖重重一顿:“自今日起,三房各立门户!再有搬弄是非、寻衅滋事、不孝父母者,休怪老夫开祠堂,按族规严惩不贷!”

王氏抱着那个空陶罐,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彻底没了声息。尘埃落定。

陆德昌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读书该支持,但也不能寒了干活人的心。 他看向陆孝和陆义夫妇,你们也要记着,不管怎么分,孝道不能丢。

晌午刚过,陆义就开始忙活搬家的事。他先去村西头找了相熟的邻居张老爹帮忙,借了些木板和茅草,又请了两个常年帮人盖房的乡亲,先在自家地头的空地上搭个临时棚子。张氏则带着陆仁收拾家里的零碎物件,锅碗瓢盆、被褥衣物,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筐。

搬东西时,大伯母李氏趁乱往自己筐里塞麦子,被张氏抓了个正着。两人在院子里吵起来,张氏夺过麦子摔在地上:都分家了还想占便宜?要不要去族长面前说说清楚!

大伯母李氏被说得脸红,嘴里嘟囔着 拿点怎么了,灰溜溜地回了东厢房。陆义看着满地散落的麦粒,心疼地蹲下去一粒粒捡起来,陆仁赶紧帮着捡,父子俩的影子在日头下缩成一团。

等把东西搬到村西的临时棚子时,太阳刚擦着西边的树梢。棚子搭得很简陋,四根树干当柱子,上面铺着茅草,四周用木板围着,好歹能遮风挡雨。陆义放下东西就开始劈柴,准备把棚子再加固加固,张氏则在棚子旁边用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生火煮麦仁粥。

粥香飘起来时,丫丫捧着粗瓷碗小口喝着,突然笑起来:娘,这粥里没有沙子!

张氏眼圈一红,把自己碗里的麦仁拨给孩子们:以后咱们顿顿都吃没有沙子的粥。

陆仁帮着父亲加固棚子,看着夕阳把黄河引水渠染成金红色,潺潺的水声伴着风吹柳叶的沙沙声,心里格外踏实。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忙过这阵农闲,父亲说要盖真正的茅草屋,有窗户有门的那种。

月光透过棚子的缝隙照进来,陆仁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听着父母低声商量着明天该怎么翻地种豆,妹妹均匀的呼吸声像小猫一样轻柔。属于他们三房的新生活,就在这麦香与水声中悄然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