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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湘城西,新辟的校场之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距离孙坚上任已过去月余。

这一个月里,整个长沙郡,尤其是郡治所临湘,仿佛被注入了一剂猛药。

低矮的城墙得到了加固,坍塌处被重新砌好,城头上巡逻的郡兵数量增加了数倍,且衣甲鲜明,精神面貌与一月前判若两人。

郡守府内积压的文书案牍被清理一空,新的政令一条接一条发出,清查田亩,整顿税赋,虽然触动了某些豪强的利益,引得暗地里怨声载道,但效率之高,也让许多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变化最大的,无疑是军事。

在程普、黄盖、韩当等孙坚旧部的严格操练下,新招募的两千余士卒,虽然时日尚短,但已初具行列,褪去了不少农夫和游侠的散漫之气,多了几分军人的肃杀。

每日清晨和午后,校场上都会响起震天的操练声,成为临湘城一道新的风景线。

这一日,孙坚亲自前来校场检阅新军操演。

他并未端坐于高台之上,而是按刀立于点将台前缘,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分成数个方阵正在进行攻防演练的士卒。

程普、黄盖二将一左一右,护卫在侧,同样神情专注。

阳光下的新兵们,手持包着布头的长矛木棍,喊着号子,依照鼓声旗号,进退冲杀。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号衣,尘土沾满了他们的面颊,但眼神中却大多带着一股被激发出来的狠劲和对台上那位太守的敬畏。

孙坚看着眼前这支初具雏形的军队,心中稍感满意。

这是他立足长沙,进而图谋更大的根本。

乱世之中,唯有刀把子才是最硬的道理。

他需要一支能打硬仗的军队。

校场上鼓声隆隆,脚步声震地,军官的喝令声、士兵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阳刚和热烈的气息。

尘土被无数双脚扬起,在阳光下形成一片金色的薄雾。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充满力量感。

然而,就在这片喧嚣鼎沸之中,孙坚的眉头忽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后颈的皮肤。

仿佛是被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了,又像是被一支在百步之外已然搭上弓弦、瞄准了他咽喉的利箭所指!

孙坚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校场上扬起的尘土和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射向感觉传来的方向——校场边缘,那片用于围挡的简陋木栅之外!

仿佛心有灵犀,又或是被孙坚突然的动作所牵引,校场上的喧嚣,竟在那一刻诡异地低落了一下。

鼓手慢了一拍,喊杀声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太守骤然转头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校场木栅之外,约百步之遥的一处小土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风尘仆仆,形容枯槁,仿佛历经了千辛万苦的跋涉。

他并未披甲,背上负着一口用布包裹的长刀,手中握着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硕大强弓。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却挺拔如不倒的老松。

乱发在秋风中拂动,遮不住他那双此刻正死死盯住点将台下孙坚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赤红!布满了血丝!里面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疯狂的嘶喊,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仇恨与悲怆!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百步的距离,穿透了喧嚣的校场,直接钉在了孙坚的脸上,钉在了他的心上!

孙坚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滔天恨意和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是谁?

未等孙坚开口喝问,也未等周围士兵反应过来上前驱赶。

那布衣汉子,动了。

他猛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积压了无数时日的悲愤全部吸入,然后化作一声撕裂长空的厉吼:

“孙坚——孙文台——”

声浪滚滚,竟一时压过了校场的操练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孤零零的身影之上。

“你这无义之徒!残暴之辈!”那汉子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控诉,“南阳城外!你杀我独子黄炳!他可曾碍着你建功立业?他可曾挡着你封侯拜将?”

“黄炳”二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入孙坚的脑海!

是那个勇猛的年轻黄巾军官吗……真的是误杀?

杀的是眼前此人之子?一位汉军军官之子?

孙坚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古锭刀的刀柄。

震惊、愧疚、以及一种被当众揭破隐秘的慌乱,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汉子的控诉,还在继续,一浪高过一浪:

“我儿黄炳!年仅弱冠!一心报国,才投身军旅,光耀门楣!他有何罪?你竟不分青红皂白,将他阵斩!夺他性命,碎我肝肠!”

“你可知我黄汉升半生只有此一子!视若性命!你断我血脉,毁我家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孙坚的心上,也砸在校场每一个士卒的心上。

原本充满阳刚之气的校场,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黄忠那悲怆至极的控诉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