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里的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血腥气的焦糊味刺激着鼻腔。王二娃草草包扎了手臂上一道被刺刀划开的口子，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和疲惫，立刻招来负责与监视小组联络的战士。
“卫生队那边有什么动静？李文轩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因吸入过多硝烟而沙哑不堪。
联络战士脸色凝重，快速汇报：“队长，情况有点奇怪。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李队长一直在手术室抢救伤员，表现得很正常，甚至亲自做了两台大手术。但是……大概半小时前，他以需要一种特殊止血药为由，离开了手术室，回了自己的窑洞一趟，大概待了五分钟左右才出来。我们的人没法跟进去，不确定他做了什么。”
回了窑洞？五分钟？王二娃的心猛地一缩。在战事最吃紧、伤员源源不断的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会为了找药离开手术室五分钟？这本身就不合常理！那所谓的“特殊止血药”，很可能只是个借口！
他到底回去干了什么？藏匿东西？销毁证据？还是……启动了某种预设的破坏装置？
“他出来之后呢？”
“又回了手术室，一直没再出来。”
王二娃眉头紧锁。李文轩太狡猾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披着合情合理的外衣，让人抓不住把柄。但越是这种看似无懈可击的“正常”，在此时此地，就越显得可疑！
“告诉监视的兄弟，眼睛都不要眨！重点关注他接触过的药品、器械，尤其是任何可能用于传递信号或造成破坏的东西！”王二娃沉声命令。他现在分身乏术，前线战况胶着，侦察排的任务是迟滞敌人，不可能全员撤回去盯一个李文轩。
“是！”
联络战士刚离开，前方观察哨又传来紧急军情——鬼子在鹰嘴岩正面进攻受挫后，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并加强了炮火，一波更凶猛的进攻即将开始！支队命令所有能动弹的部队，包括侦察排，必须不惜代价，顶住这波攻势！
“全体都有！进入阵地！准备战斗！”王二娃压下心中的焦虑，嘶哑着嗓子吼道。他现在必须先把眼前的鬼子打退！内部的毒瘤，只能暂时交给监视小组和老陈、老李了。
惨烈的攻防战再次打响。鬼子的炮弹如同犁地般将前沿阵地反复耕耘，步兵在军官的驱赶下，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上冲击。侦察排的战士们依托有利地形，用精准的射击和手榴弹顽强阻击，每一个火力点都成了吞噬鬼子生命的漩涡。
王二娃趴在一处弹坑里，步枪枪管已经打得发烫。他连续狙杀了两名鬼子机枪手和一个挥舞指挥刀的少尉，但更多的鬼子依旧嚎叫着冲上来。子弹从他耳边啾啾飞过，溅起的泥土扑了他一身。
“排长！右边！鬼子又上来了！”狗子在一旁大声喊道，他的额头被弹片划破，鲜血糊了半张脸。
王二娃扭头望去，只见右侧一段被炮火削低了的战壕处，十几名鬼子已经突入了阵地，与守在那里的几名战士展开了白刃战！
“铁蛋！带人跟我上！把鬼子压下去！”王二娃端起刺刀，率先跃出了弹坑。他知道，阵地绝不能丢！
短兵相接，残酷至极。王二娃如同疯虎，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和一股狠劲，接连刺倒两名鬼子。铁蛋挥舞着大刀片，如同旋风，所向披靡。但鬼子人数占优，而且个个都是受过严格刺杀训练的老兵，战斗异常艰苦。
一名鬼子曹长盯上了王二娃，嚎叫着挺枪刺来。王二娃刚格开另一名鬼子的突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那明晃晃的刺刀就要扎进他的肋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侧后方传来！
那名鬼子曹长身体猛地一僵，眉心爆开一团血花，难以置信地瞪着王二娃，缓缓倒下。
王二娃愕然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土坡上，栓柱正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还冒着青烟。是栓柱救了他！
原来，栓柱带领的另一个侦察小组，在完成对另一片区域的侦察后，正好赶到这边支援！
“栓柱！好样的！”王二娃大喊一声，精神大振。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阵地上的形势瞬间逆转。突入的鬼子被迅速消灭，残敌仓皇退了下去。
趁着战斗间隙，王二娃瘫坐在战壕里，剧烈地喘息着。他看了一眼栓柱，刚想询问他那边的情况，却发现栓柱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栓柱，你怎么了？”王二娃心中一紧。
栓柱艰难地抬起右手，只见他的小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刚才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射击。
“没事……排长，皮外伤……”栓柱勉强笑了笑。
“胡闹！快下去包扎！”王二娃又气又急，连忙招呼卫生员。
看着栓柱被扶下去，王二娃的心再次揪紧。连栓柱都伤成这样，前线的惨烈可见一斑。而就在他们在这里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个李文轩，是不是正躲在相对安全的卫生队里，筹划着更恶毒的阴谋？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面是步步紧逼的外敌，一面是隐藏在心脏部位的毒刺。
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必须尽快回去，解决掉李文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再次投向山下如同潮水般退去、但随时可能再次涌上的鬼子。
暗刃浮动，内忧未除。这场血与火的煎熬，还远未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