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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如同被刻意放松了缰绳的野马,沿着几条隐秘的渠道,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在敌人可能监听到的无线电波里,在伪装成樵夫或货郎的情报员含糊其辞的交谈中,一个令人振奋(对日军而言)又令人揪心(对八路军内部可能的动摇者而言)的情报逐渐清晰起来:

特务连连长王二娃,在“一线天”遭遇战中,虽侥幸逃脱,但身中奇毒,伤势诡异,目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被秘密安置在靠近黑云岭边缘的一处废弃炭窑内,由少量精锐护卫,情况危急。

为了增加可信度,铁蛋甚至按照王二娃的授意,通过内线向日军控制区“焦急”地寻求几种罕见的解毒药材。同时,一支由狗子带领的小队,开始在那处选定的废弃炭窑周围,构筑简易但符合战场逻辑的防御工事,设置明哨暗岗,进出人员都面带忧色,行色匆匆。

整个特务连主力,则化整为零,如同消失在山林中的水滴,秘密向着炭窑外围的预定伏击区域运动。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寒冬的萧瑟中,悄然张开。王二娃,就是那张网中心,最诱人,也最危险的饵。

炭窑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朽木材的气味。王二娃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铺上,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脸色被他用特殊草药汁液和炭灰调配的“染料”涂抹得蜡黄中透着青灰,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一副标准的重伤员模样。只有那双偶尔在无人时睁开的眼睛,清澈、锐利,没有丝毫病态,冷静地评估着窑洞内每一个角落,倾听着外面每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他在等。等高桥上钩。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过去了一天,两天……炭窑内外,除了自己人伪装出的紧张与悲伤,没有任何异动。高桥像是彻底消失了,又或者,他根本不信这个诱饵。

潜伏在外围制高点的铁蛋,通过望远镜观察着通往炭窑的每一条小径,眉头越皱越紧。“二娃,那孙子会不会不来了?”

通过简易的、埋设在地下的传音竹管,王二娃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到铁蛋耳中:“耐心。高桥多疑,他在确认。他在等我们露出更大的破绽,或者,他在准备更稳妥的一击。”

果然,在第三天夜里,变故发生了。

但并非直接攻击炭窑。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刮过光秃秃树枝的呼啸。突然,炭窑东南方向约两里外,负责外围警戒的一个暗哨小组,传来了极其短暂、几乎微不可闻的闷响和挣扎声,随即通讯彻底中断!

“东南方向,三号哨位失去联系!”消息立刻传到铁蛋和王二娃这里。

来了!

铁蛋精神一振,立刻命令伏击部队提高警惕,准备战斗。

然而,预想中的大军压境并未出现。东南方向在短暂的骚动后,再次陷入了死寂。仿佛那支暗哨小组只是被山林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他在剪除我们的耳目,试探我们的反应。”王二娃的声音通过竹管传来,冷静地分析,“不要动,命令各部,保持静默,没有我的命令,就算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准暴露!”

这一夜,在极度紧张和压抑中度过。天亮后,侦察兵冒险摸到三号哨位,只发现了两具被利刃割喉的战士遗体,现场干净得令人发指,除了那几个熟悉的、几乎无法辨认的特殊鞋印,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高桥用这种方式告诉王二娃:我知道你在哪里,也知道你的布置。我在一点一点地剥掉你的外壳。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每一个参战战士的心头。敌人就在身边,如同幽灵,看得见你,你却抓不住他。

第二天夜里,西南方向的另一个潜伏哨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炭窑,仿佛成了一座正在被慢慢拆解围墙的孤城。

“二娃!不能再等了!”铁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躁,“再让他这么搞下去,弟兄们没被敌人打死,也要被这憋屈劲逼疯了!咱们跟他拼了!”

“冷静!”王二娃的声音依旧平稳,“他在逼我们犯错,逼我们主动出击,或者提前暴露伏击圈。我们一动,就输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告诉战士们,牺牲同志的血不会白流。高桥越是如此小心,越是说明他心动了,他离跳进陷阱不远了。让大家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眼前!”

王二娃的镇定,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有些浮动的人心。

然而,就在第四天下午,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支队司令部转来军区急电,一股日军精锐小队,伪装成八路军,袭击了距离此地近百里的一个军区下属的被服厂,造成了一定损失后扬长而去。行动风格,与高桥特遣队极其相似!

消息传来,炭窑内外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高桥跑到百里外去了?”

“那咱们这里……是不是搞错了?”

“难道他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连铁蛋都有些动摇了,通过竹管急切地问道:“二娃,这……高桥难道不在这里?”

王二娃躺在病榻上,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在脑中分析着这突如其来的情报。

百里奔袭,攻击一个次要目标?这不符合高桥一贯精准打击核心的风格。是烟雾弹?是分身术?还是……他真的有同时指挥多地行动的能力?

不!王二娃更倾向于前者。这是高桥的疑兵之计!他在用这种方式,扰乱他们的判断,让他们怀疑这个“重伤”陷阱的真实性,从而放松警惕,或者调动兵力!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竹管,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通知下去,计划不变!高桥,一定就在我们周围!那百里外的袭击,是他放出的烟幕!告诉同志们,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猎手,比的就是耐心!”

命令传达下去,部队再次强行稳定下来,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知道,高桥就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已经亮出了毒牙,绕着他们游走,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而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病榻上那个看似奄奄一息,却始终保持着绝对清醒和冷静的连长。

王二娃重新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杂念排除脑外。他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高桥的耐心也并非无限。下一次,来的将不再是剪除耳目的试探,而是真正的、决定生死的雷霆一击。高桥,你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