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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娃的身影,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决绝地没入通往鹰嘴岩方向的枪林弹雨之中。身后,是铁蛋带着哭腔组织转移的呼喊,是卫生队匆忙撤离的纷乱脚步声,是燃烧的窑洞噼啪作响的余音。身前,是吞噬一切的炮火,是鬼子越来越近的嚎叫,是生死未卜的兄弟。

他沿着熟悉的交通壕和山脊线狂奔,子弹不时从头顶啾啾飞过,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硝烟。他顾不上隐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狗子他们,把侦察排带出去!

越靠近鹰嘴岩主阵地,景象越是惨烈。战壕多处被炸塌,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散乱的弹药箱和来不及带走的战友遗体。血腥味和硝烟味浓得化不开,几乎让人窒息。

“狗子!铁蛋!石柱!还有人吗?”王二娃趴在一段残存的战壕边缘,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炮火的间隙中显得如此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远处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和越来越近的枪声。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来晚了?

不!不可能!侦察排的兄弟没那么容易死光!

他强撑着站起来,端着枪,沿着战壕继续向前搜索。在一个被炸塌了半边的机枪工事里,他看到了几名牺牲战士的遗体,他们至死都保持着射击的姿势。王二娃认出其中一个是石柱班里的战士,他眼圈一红,默默行了个军礼,继续前进。

终于,在靠近主峰阵地的一片乱石堆后,他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和压低的交谈声!

“谁?!”一个警惕而沙哑的声音从石头后传来。

“是我!王二娃!”王二娃心头一喜,连忙应道。

几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的身影从石堆后挣扎着站了起来。是狗子!还有另外三名侦察排的战士!狗子左臂用撕下的布条胡乱捆着,鲜血已经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另外三人也都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排长!”狗子看到王二娃,激动得声音发颤,随即又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指挥部命令突围,你快走!”

“放屁!老子是来带你们走的!”王二娃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狗子,快速扫视了一下几人,“就你们几个了?其他人呢?”

狗子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了……都打光了……石柱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抱着集束手榴弹冲进鬼子堆里了……栓柱他……他伤太重,没挺过来……”

王二娃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他。石柱,那个沉默却可靠的汉子;栓柱,那个机灵细心的山里娃……他们都永远留在了这片血染的山头。

“排长,鬼子马上要搜过来了!你快走!我们断后!”一名腿部受伤的战士咬着牙说道,试图把王二娃推开。

“要走一起走!”王二娃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山下,鬼子的黄褐色身影已经清晰可见,正呈散兵线小心翼翼地向山上搜索。“从后山那条采药的小路走!那条路陡,鬼子不容易追!”

他不由分说,架起伤势最重的狗子,对另外三人吼道:“还能动的,互相搀扶!跟上!”

五人,不,是五个半(王二娃也算半个伤员),沿着鹰嘴岩后山那条几乎被杂草藤蔓覆盖的险峻小路,开始了艰难的撤退。身后,鬼子的枪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子弹不时打在身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这条路极其难行,几乎是垂直的峭壁,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王二娃一手紧紧抓着狗子,一手扒着岩石缝隙,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流进眼睛,涩得生疼。另外三名伤员也拼尽了全力,互相拉扯着,向上攀爬。

鬼子显然也发现了这条小路,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射击和投掷手雷。一枚手雷在下方不远处爆炸,破片呼啸着从他们身边掠过。

“快!再快点!”王二娃嘶吼着,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终于,他们爬上了山顶,暂时脱离了鬼子的直接火力范围。但山下,更多的鬼子正在集结,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这几条“漏网之鱼”。

王二娃回头望去,整个鹰嘴岩阵地已然易手,膏药旗在硝烟中飘荡。更远处,根据地方向多个山头都燃起了火光和浓烟,“囚笼”正在收紧。

“不能停!往二号集结地走!”王二娃辨明方向,带着几人继续在密林中穿行。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间跋涉。饥饿、干渴、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人。狗子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全靠王二娃和另一名战士轮流背负。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股同样在突围的小部队和零散人员,大家汇合在一起,人数渐渐多了起来,但气氛却更加悲壮。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伤痛和失去战友的悲痛。

王二娃成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突围队伍的主心骨。他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野外生存能力,带领着大家避开鬼子的主要搜索路线,寻找着一切可以果腹的野果和水源。

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王二娃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战友,又想起牺牲的石柱、栓柱,还有生死未卜的铁蛋和卫生队的同志们,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作为此刻这支队伍里职务最高的人(虽然只是个排长),他必须带着大家活下去,找到支队,重建力量。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冰冷的二等功奖章,又想起了李文轩那嘲讽的眼神和“囚笼锁死”的话语。

“锁死了吗?”王二娃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随即,眼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只要还有一个人,有一口气,这笼子,就休想困住我们!”

他站起身,对或坐或躺的战士们说道:“休息够了!出发!只要方向对,总能找到同志们!”

这支由残兵组成的队伍,再次起身,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向着希望的方向,逆流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