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那近乎仙法、超然物外的逍遥派武学所带来的震撼尚在江湖间回荡,天幕已携着不变的玄色与威严,再度降临。接连几位开创武道先河、境界高渺的宗师登场,已然将众人的期待推向了顶峰。
“天下宗师榜,第十位——”
天幕之音响起,其语调中少了几分对奇诡超然的惊叹,多了几分对“平凡”中见“真如”的深沉敬意。
“——扫地僧。”
名号显现,光幕上玄色流转,却并未凝聚出什么仙风道骨、气势恢宏的身影,反而化出了一幅极其平凡、甚至有些枯燥的画面——少林寺藏经阁内,一个身着青袍、面容枯槁、看不出具体年岁的老僧,正手持扫帚,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与尘埃。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寻常,那样的不起眼,仿佛与这古刹中千千万万个执役僧人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当这画面呈现于光幕之上,当那老僧的身影被无限放大,投射到整个天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返璞归真的意境,却悄然弥漫开来,压过了之前所有宗师的辉煌与玄奇。
“少林寺藏经阁内,一扫地老僧,姓名不详,年岁不详。”天幕之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缓缓道来,“其人不显于外,不争于世,数十年如一日,隐于经阁,扫尘除垢,看似平凡,实则已臻‘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之境,只是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
画面流转,依旧是他扫地的身影,但视角却仿佛穿透了表象,看到了他周身那无形无相、却圆融无碍的气场。那并非凌厉的杀气,也非磅礴的内力外显,而是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虚空般包容的意蕴。藏经阁内那浩瀚的佛经气息,仿佛都与他融为一体。
“其武功修为,已至‘无形无相,无我无执’之化境。”天幕之言于此,带着一种揭示真理般的郑重,“具体招式名目,已不重要。举手投足,皆含佛理,皆具莫大威能。其内力之精深醇厚,已非寻常‘深厚’二字可以形容,乃是历经岁月沉淀、与佛法融汇后的‘般若’之力。”
光幕上显现出昔日萧远山、慕容博潜入藏经阁,偷学武功,乃至最终被扫地僧以无上佛法与武力点化、化解数十年恩怨的场景。只见他轻描淡写间,便以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两位绝顶高手“击毙”(假死),又以无上医术与佛法将其救回,并使其皈依。整个过程,不见烟火之气,唯有慈悲与智慧的光芒流转。
“昔年萧远山、慕容博,武功已臻当世一流,野心勃勃,戾气深重。然在此僧面前,其毕生所学,其心中执念,皆如镜花水月,被其一语道破,举手化解。其手段,已非单纯的武学较量,而是直达本心,以无上佛法度化世人,堪称‘武禅合一’之典范。”
评语至此,已将一个隐于平凡、实则已触及武道乃至佛法终极的圣僧形象,清晰地树立起来。天幕的评判随之而来,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语气:
“扫地僧之境界,在于‘融’,在于‘化’。其已将武道与佛法完美融合,武功于他,并非杀伐之术,而是护法、度人之方便法门。其强大,源于对‘道’(佛道)的深刻领悟与践行,而非对‘力’的单纯追求。在他身上,武学的终极目的——‘止戈’、‘明心见性’,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然,其志不在武道争雄,而在佛法普度。其心如明月,映照大千,却无意与皓日争辉。于‘争胜’之心,早已淡泊。其存在本身,便是少林底蕴的象征,是武道中‘善’与‘慧’的极致体现。若纯以‘争斗’、‘杀伐’之能论,或非其最擅长,然其境界之高,已非寻常胜负所能衡量。”
“综合其‘武禅合一’的无上境界、其深不可测的修为、以及其慈悲度世的胸怀,故列宗师榜第十位。”
少林寺,藏经阁。
那扫地僧依旧在缓缓地扫着地,仿佛天幕上评述的并非自己。只是在那评语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扫帚微微停顿了那么一刹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古井微澜般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永恒的平静。他抬头,望了望阁外天空,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名相虚幻,何足道哉。”便继续他仿佛永无止境的清扫。
少林寺内。
玄慈方丈与诸位玄字辈高僧,皆面露无比震惊与恍然之色!他们虽知藏经阁内有高人隐修,却从未想过,这位平日毫不起眼的扫地僧,竟是如此境界!震惊之后,便是无与伦比的恭敬与自豪。玄慈长宣佛号,带领众僧向着藏经阁方向,深深一拜。
江湖各处。
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难以置信后,是如同海啸般的轰动与敬畏!
“少林…少林寺内竟藏着如此真佛!”
“第十位!我的天,连这等人物都只排第十?!”
“武禅合一…度化萧远山慕容博…这…这已经不是武功了!”
“返璞归真!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
“与之前那些宗师相比,这位神僧,走的完全是另一条路,一条慈悲之路!”
扫地僧的登场,带来的不是力量的压迫,不是招式的惊奇,而是一种直指人心的、关于武道本质与终极目的的深刻震撼。他让所有人明白,武道的尽头,或许并非只有破坏与征服,还可以是守护与救赎。
天幕在完成了对这位佛门圣僧的评述后,玄色光幕带着那股令人心静的慈悲与智慧余韵,缓缓消散。
留给江湖的,是对少林底蕴的重新评估与无限敬畏,对“武”与“禅”关系的全新思考,以及对那位藏经阁中默默扫地的老僧,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