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血狂那壮硕如熊的身躯后背着地,砸得白玉擂台微微一震。他瞪圆了铜铃般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浅浅的、几乎只划破衣袍的剑痕,又看看对面那个穿着撕裂破烂紫色华服、白发飞扬、气喘吁吁、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半大少年。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赢了?一个筑基七层,用这种连滚带爬、毫无章法、全靠本能反应闪避和瞎蒙的攻击方式…赢了筑基九层的血煞宗精锐?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 “这…这算什么?运气?” “血狂轻敌了!最后那一下明显灵力不稳!” “可那身法…也太诡异了,看着像要摔倒,偏偏每次都险之又险…” “圣子?就这?”
质疑、不屑、惊疑的目光交织着落在陈铭身上。柳如烟慵懒地缠绕着一缕发丝,妩媚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玩味,紫纱下的红唇轻启:
“呵,这青岚圣子,倒是有趣得紧。”
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碧瑶仙子微微蹙眉,身后百花谷的弟子们更是窃窃私语,显然对这场“胜利”的含金量存疑。
背负七剑的白羽公子冷哼一声,俊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毫无章法,徒惹人笑。”
陈铭拄着那柄普通长剑,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赢了?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他只想赶紧溜下台,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刚才强行催动那丝奇异力量躲避最后一刀,胸口那块碎片的位置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感,让他隐隐不安。千万别再缩水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冽如寒泉击玉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议论,响彻整个广场: “陈铭,七日之前,尚为未曾稳固之凡蜕境。”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冻结了所有嘈杂。
短暂的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比之前战斗结束时强烈百倍、千倍!
如果说陈铭那场狼狈的胜利像一枚石子投入湖面引起涟漪,那么洛清寒这句话,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投下了灭世陨石,瞬间将整片湖泊彻底蒸干!将所有人砸懵在原地!
“七…七天前?”一个天剑门的精英弟子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七天前还是凡蜕?连筑基都未踏入?!”
“凡蜕到筑基七层…只用了…七天?!”金刀门的少门主,那个曾以七个月半破境而自傲的魁梧青年,此刻脸上的骄傲彻底粉碎,只剩下呆滞和茫然,手中的金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我用了整整八个月零三天!还是在宗门倾力培养、聚灵阵日夜不息之下!”白羽公子那张傲气俊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抖动,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陈铭身上,仿佛要将对方从里到外看穿!
“七日筑基七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股强烈的、被彻底碾压的荒谬感和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那引以为傲的记录,此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祖师在上啊…”碧瑶仙子温婉平和的面具彻底碎裂,俏脸上血色尽退,她身后的百花谷弟子们更是花容失色,捂住小嘴,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柳如烟缠绕发丝的手指僵在半空,妩媚的眼眸瞪得溜圆,紫纱下的红唇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怪物…这已经不是天赋了…”
短暂的凝固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席卷了整个广场的滔天骇浪!
“七天?!从凡蜕到筑基七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这简直是逆天而行!有违天道伦常!”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就是圣子的天命所归?!”
“青岚宗…这是要出真龙了吗?!”
无数道目光,瞬间从之前的质疑、嘲讽、惊疑,转变成了赤裸裸的、如同看洪荒异种降世般的极致震骇!敬畏、嫉妒、贪婪、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疯狂涌动!
在这片沸腾的惊骇海洋的中心,陈铭的感受却截然相反。 委屈!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委屈,瞬间淹没了他!
七天?!鬼知道他这七天是怎么过来的!莫名其妙的圣子尊位,缩水的身体,那桶要命的臭气药汤,还有眼前这场差点要了他小命的“切磋”…他只想当条安静的咸鱼啊!他招谁惹谁了?!
“凭什么啊!”陈铭猛地抬起头,那张因委屈而涨得通红的稚嫩脸庞,此刻充满了被逼到极致的悲愤和不甘。
他根本不敢看旁边悬空而立、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师尊洛清寒,只能死死瞪着台下那些震惊、质疑、甚至带着贪婪探究目光的众人,尤其是那个站在青岚宗弟子最前方、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赵无极!
赵无极,内门大师兄,筑基九层。
站在青岚宗弟子最前方,位置极佳。此刻,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七天!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自尊心上!他赵无极,堂堂内门大师兄,公认的天才,从凡蜕到筑基七层也花了整整七个月!
这废物…这走了狗屎运的废物!凭什么?就凭他引动了那该死的异象?就凭他成了圣子?
嫉妒、不甘、怨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藏在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看着台上那张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显得格外刺眼的少年脸庞,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寒冰。这小子…绝不能留!
陈铭清晰地感受到了赵无极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恶意!那目光,比血煞子的鬼头刀还要冰冷刺骨!
再加上周围那无数道如同探照灯般、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扒开研究的目光,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看什么看!七天怎么了?!老子天赋异禀不行吗?!有本事你们也去藏经阁拍个门试试啊!!”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变声期的尖利嗓音因为激动而撕裂,带着浓浓的哭腔,毫无威慑力,反倒像个被抢了糖果、气急败坏的小孩子。
然而,就在这悲愤怒吼出口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闪避血狂时更加强烈、更加灼热的剧痛,猛地从胸口那块碎片深处炸开!比藏经阁那次更狂暴!更失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强行挤压、撕裂、然后…坍缩!
“呃啊——!”陈铭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搓!
台下所有人,包括近在咫尺的洛清寒,都清晰地看到了一幕让他们终身难忘、荒谬绝伦的景象—— 台上那个穿着破烂圣子袍、身高约莫十一二岁、白发飞扬、正悲愤怒吼的少年…如同一个被猛地戳破的气球!又像一块被强行压缩的海绵!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缩小!缩小!再缩小! 宽大的、撕裂的紫袍如同潮水般“呼啦”一下滑落、堆叠在白玉擂台上。
短短一两个呼吸间! 原地只剩下一个矮墩墩、圆滚滚、皮肤粉嫩得能掐出水、身高绝对不超过三尺,顶着一头乱糟糟银白色柔软卷发的…奶娃娃! 他光溜溜的小身子上,只剩下那件原本穿在最里面的、月白色的云绸衬裤,堪堪遮住了重点部位,肥肥的裤腿拖在地上,像穿了个大口袋。
那顶歪掉的小紫金冠,彻底从他头上滑落,咕噜噜滚到一边。 粉雕玉琢的胖脸蛋上,惊恐、愤怒、委屈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换,就彻底凝固!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终极茫然!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变得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和小脚丫,又茫然地抬头看向四周…
“呜哇——!!!!”
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带着无尽委屈和羞愤的奶娃哭嚎,瞬间响彻云霄!震得整个广场都仿佛抖了三抖!
时间,仿佛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柳如烟僵住的手指猛地一颤,妩媚的眼眸瞪得滚圆,紫纱下的红唇彻底失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缩…缩水了?还是…返老还童?!
碧瑶仙子樱唇微张,温婉的表情彻底石化,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她身后的百花谷弟子们更是集体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呀——!”
白羽公子脸上的傲气、挫败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取代,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那柄背负的第七柄灵剑,似乎都因为主人的心神失守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嗡鸣。
金万两胖脸上的肥肉疯狂抽搐,绿豆眼差点瞪出眼眶,下巴都快掉到胸脯上:“圣…圣子…又…又缩水了?” 木青鸾抱着胳膊的手滑了下来,清丽的脸上满是“这又是什么新配方导致的副作用”的懵逼。
风无涯灌酒的动作僵住,浑浊的老眼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错愕,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噗——咳咳咳!这…这娃娃…嗝…够劲儿!”酒水喷了一胡子。
台下,苏小软的崇拜尖叫戛然而止,鹿眼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小嘴变成了一个可爱的“o”型,指着台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白面团子”,声音都在发飘:
“师…师兄…变…变小了?好…好可爱!”她眼中的崇拜瞬间转化成了某种更强烈的、名为“想rua”的光芒。
林婉儿更是呆若木鸡,马尾辫都忘了甩动,半晌才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眼睛里爆发出比苏小软更亮的光彩:
“天…天啊!圣子师兄…变成小宝宝了?!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大道至简’?‘苟’到深处自然萌?!”她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狂喜。
最精彩的要属赵无极。他那张阴沉得滴水的脸,在看到陈铭瞬间缩水成一个光屁股奶娃娃的刹那,先是一僵,随即那眼中的怨毒和嫉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泼了油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荒谬!耻辱!堂堂青岚圣子,在万众瞩目之下,像个婴儿般嚎啕大哭?!
这简直是青岚宗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笑话!这种废物、这种小丑…凭什么?!凭什么踩在他头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在台上哭得直打嗝的小肉团子,眼神阴冷得如同毒蛇,几乎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个念头疯狂滋生:机会!这绝对是个除掉他的好机会!剑冢…对!剑冢!
高台之上,洛清寒那万年冰封的绝美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名为“愕然”的表情!那双清冷的冰眸,清晰地映照出擂台上那个哭得小脸通红、浑身肉嘟嘟、只穿一条肥大衬裤、显得无比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奶娃娃圣子。
饶是以她渡劫境的心境,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时间…回溯?不,这更像是一种…失控的坍缩?副作用?这能力…比她想象的更诡异!更麻烦!
陈铭那惊天动地的哭嚎还在继续,小胸脯剧烈起伏,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冰冷的擂台上。那声音,充满了被世界抛弃的委屈和羞愤。
洛清寒的目光,从他那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扫过他光溜溜粉嫩嫩的小身板,再到擂台上那堆华丽却撕裂的紫薇星霞袍碎片…万年不变的清冷声线,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妙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冰面下深藏的湍流:
“聒噪。”
两个字,如同寒冰,瞬间冻住了陈铭的哭嚎。他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小肩膀一抽一抽,泪眼婆娑、无比委屈地看向那个白衣如雪、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源头。
洛清寒把如同三岁婴儿般的陈铭抱了起来,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柔软温热骤然接触。
“呜…嗝…” 陈铭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气一激,小身子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唯一的热源——
洛清寒的怀里更深地钻去,冰凉的小脸无意识地蹭过一片比云锦更柔滑、比暖玉更温润的所在。隔着薄薄的雪缎衣料,那惊人的丰腴柔软和弹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如雪莲的幽香,瞬间包裹了他小小的鼻尖。
那是属于洛清寒胸口的位置。
几乎是同时! 洛清寒那万年冰封、古井无波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一股强烈的、带着酥麻战栗的异样感,从胸口被蹭到的地方猛地炸开!电流般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这感觉…如此熟悉!
时间仿佛被强行拉回到半月前那个雾气氤氲的寒潭深处… 自己的身体被这个小子任意揉捏,胸前被粗暴揉捏的敏感处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和刺痛占据脑海。
冰封的玉颜之上,万年不变的清冷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宽大云袖之下,环抱着怀中温热小身体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隐藏在冰寒表象下的雪腻肌肤,悄然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粉晕,那被蹭到的丰软之处,甚至传来一丝微微的胀麻感。
她清冷的眸光低垂,落在怀里那浑然不觉、还在委屈抽噎着、将小脸埋在她胸前柔软雪峦之间寻求安慰的银发团子身上。
小东西似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竟然又无意识地蹭了蹭,细软的银发搔刮着敏感的衣料。
洛清寒的呼吸,微不可闻地停滞了半拍。 一缕清寒的灵力从她指尖悄然溢出,极其轻柔地将陈铭那颗埋在她怀里的银发小脑袋,稍稍扶正了一些,让他只能靠着她肩头,避免那恼人的磨蹭。
这细小的动作,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别扭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心绪。 小团子懵懂地抬起泪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与控诉。
而洛清寒冰封般的视线,已掠过高台之下神色各异的众人——
赵无极眼中压抑的阴鸷毒芒,柳如烟的玩味探究,碧瑶的震惊未消,白羽公子眼底深处那抹被彻底碾压后的挫败与极致的荒谬…
最后,她清冽的目光落在风无涯身上: “风长老。” 风无涯慢悠悠地擦着胡子上的酒渍,浑浊老眼扫过宗主怀里那“圣子牌”挂件,嘿嘿一笑:“嗝…在呢宗主。”
“传令,”洛清寒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寒,仿佛刚才刹那的异样从未发生,“大典至此结束。送各宗道友。”
她抱着怀中那温软的小小身体,感受着那小胸膛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带着委屈抽噎的细微震动,身形微动。 “回听雪崖。”
话音落,雪白的身影已带着怀中的银发团子,化作一道清冷流光,无视下方所有复杂目光,瞬息消失在主峰方向,只留下广场上一片尚未散去的死寂与无数未解的震撼谜团。
怀中,那小小的、带着奇异奶香和泪水的温热存在,轻若无物,却像一个烙印,无声地烫在渡劫境强者的心口。一丝若有似无的、连她自己都未能完全掌控的清冷幽香,悄然缠绕上那睡得并不安稳的银发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