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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风格外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满目疮痍,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悲伤和迷茫被暂时压下,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让师父入土为安。

我回到屋里,看着炕上师父平静的遗容,心里一阵酸楚。我找遍整个道观,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寿衣,甚至连一块干净完整的白布都没有。最后,我只能用师父那件洗得发白、但相对完整的旧道袍,仔细地替他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污,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衣冠。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慢,我的手一直在抖。每一次触碰到他冰凉僵硬的皮肤,都像是在提醒我,那个会骂我、教我、护着我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眼泪好几次模糊了视线,又被我狠狠擦掉。我不能哭,师父不喜欢软弱的人。

没有棺材,我只能想办法做一个简陋的担架。我拖着疼痛的身体,在倒塌的院墙废墟里,勉强找到几根还算完整的木棍,又用屋里剩下的、已经发霉的草绳,笨拙地捆绑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勉强能抬动一个人。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部分——挖墓穴。

我选择了道观后山那片向阳的坡地,那里视野开阔,能望见道观和远处的山峦。师父生前偶尔会去那里静坐。

我拿起那把已经砍出缺口的柴刀,又找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锄头,开始挖掘。土地因为前几日的能量冲击,变得异常坚硬,夹杂着碎石。每挖一锄,都震得我手臂发麻,胸口闷痛。汗水很快就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和灰尘泥土混在一起,粘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挖了不到一尺深,我就已经气喘吁吁,眼前发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内伤在过度用力下开始发作,喉咙里泛起腥甜味。我看着那浅浅的土坑,再看看远处寂静的山林,一种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靠我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挖好一个能埋人的墓穴?

但我没有退路。咬紧牙关,我再次举起锄头。一下,两下……虎口磨破了,血混着泥土粘在锄柄上。我不管不顾,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挖下去,让师父入土为安。

从清晨到日头偏西,我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摔倒了多少回。当墓穴终于挖到齐腰深,勉强够用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虚脱,瘫坐在泥土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色。我挣扎着爬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师父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简陋的担架上。他很轻,轻得让我心碎。我抬起担架的一头,一步一步,艰难地将他挪向后山。

这段路,仿佛无比漫长。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石子和松软的泥土上,担架摇晃晃晃,我的心也跟着摇晃。我不敢低头看,怕看到师父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会让我彻底崩溃。

终于到了墓穴边。我轻轻地将担架放下,然后跳进坑里,用双手作为支撑,一点点将师父的遗体托住,缓缓放入穴中。当冰冷的泥土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我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无声地流淌。

我跪在墓穴边,抓起一把冰冷的泥土,轻轻撒在师父的身上。一把,两把……泥土渐渐覆盖了他的道袍,他的身躯。每撒一把土,都像是在我的心上割了一刀。

“师父……您走好……”我哽咽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弟子……弟子会守着这里……不会让您失望的……”

当最后一捧土将墓穴填平,堆起一个小小的坟茔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林里响起不知名夜枭的啼叫,凄厉而孤独。

我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用柴刀勉强刻下“恩师清风道长之墓”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立在坟前。然后,我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沉重。从今往后,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回到道观,面对漆黑的屋子和冰冷的灶台,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我摸索着找到那点所剩无几的糙米,熬了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就着一点咸菜疙瘩,囫囵吞下。食物下肚,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但内心的空洞却无法填补。

夜里,我蜷缩在冰冷的炕上,裹紧那床破棉被。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风吹过破损的窗棂,发出呜呜的怪响,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我紧紧握着那块玉佩和柴刀,眼睛睁得大大的,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恐惧和孤独,像无形的野兽,在黑暗中窥视着我。

我知道,埋葬了师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生存,重建,以及可能随时会再次降临的危险,才是真正的考验。

这道观,这座山,以及师父留下的传承和谜团,都将由我独自面对。

黎明,何时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