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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道观,已是后半夜。

山风穿过破败的院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那盏昏暗的油灯,将我和道长沉默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苗跳动,变幻出各种扭曲的形状。

我手脚依旧冰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河面上那个惨白的影子,还有它最后“看”向我们那冰冷的一瞥。那种被非人存在盯上的感觉,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拔不出来。

道长坐在门槛上,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去拿酒葫芦。他双手插在破道袍的袖子里,佝偻着背,望着黑漆漆的院门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了?”过了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老实点头,牙齿还有点打颤:“怕……那东西,好像比王家的还邪乎。”

“邪乎就对了。”道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成了气候的老玩意儿,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你以为都像黄皮子那么好打发?”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沉重:“这次,咱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我心里一紧:“是因为……我们被它发现了?”

“不止。”道长摇了摇头,“它发现我们,却没动手,这本身就不正常。要么,是背后操控它的人,暂时不想撕破脸,有所顾忌。要么……”

他转过头,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一样:“……就是它在试探我们的深浅。等它,或者它背后的人,摸清了我们的底细,下一次,就不会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我听得后背发凉。试探?下一次?难道还有更厉害的等着我们?

“那……那我们怎么办?跑吗?”我下意识地问。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威胁,逃跑似乎是本能的选择。

“跑?”道长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往哪儿跑?这观,就是老子的根。跑了,这观怎么办?这山怎么办?再说了……”

他目光重新投向黑暗,声音低沉下去:“人家既然盯上你了,你跑到天边,它也能顺着味儿找过去。躲,是躲不掉的。”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打不过,跑不掉,难道只能等死?

“那……就没办法了?”我不甘心地问。

“办法?”道长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有。要么,咱们比它更狠,把它连根拔了。要么,就找出背后那个人,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谈。”

他叹了口气:“谈,估计是没得谈。养这种东西的人,心术早就歪到姥姥家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斗。

你死我活。

我看着道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和疲惫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他把我从乱葬岗捡回来,教我本事,给我饭吃。可现在,却因为我(或许也因为他自己)卷入了这么大的危险里。如果……如果他当初没捡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

“道长,”我声音有些哽咽,“是不是……我连累您了?”

道长愣了一下,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抬手,在我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放屁!”他骂了一句,“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得罪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真要怕连累,当初就不该把你这小崽子捡回来!”

他骂得凶,但我却从那粗糙的掌力和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听着,小子。”他语气严肃起来,“这世道,你想安安稳稳活着,就得有能镇得住场子的本事。本事小了,连黄皮子都敢欺负你。本事大了,阎王爷也得掂量掂量。”

“现在,麻烦找上门了,怕没用,怨天尤人更没用。唯一有用的,就是让自己快点变强。强到能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玩意儿,不敢轻易伸爪子!”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

“从明天起,站桩再加半个时辰。符,每天多画五十遍。那本《清静经》,给我背熟了,静心凝神,关键时刻能保命。”

他走到厨房,从米袋里舀出半碗米,又切了一小块腊肉,开始生火做饭。灶膛里的火光照亮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也驱散了一些夜晚的寒意。

“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他嘟囔着,把米和肉倒进锅里,“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那些狗日的斗。”

我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略显笨拙的背影,心里的恐惧和绝望,渐渐被一种酸涩的暖意取代。

是啊,怕有什么用?

道长都没跑,我凭什么先怂?

这观,就是我的家。道长,就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谁想毁了这个家,我就跟谁拼命!

我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然后,我走到院子里,捡起那根被我刻坏了的木桩,把它立稳。深吸一口气,摆开混元桩的架子。

夜还很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这一次,我站得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