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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数日,朝堂上对太子的攻讦愈发强势,东宫一派的势力被各方联合压制,步步维艰,连定远侯这等勋贵,都未能幸免,接连遭人弹劾。

眼看东宫势颓,原本沉寂的萧氏一族趁机复起,脉络重新在朝堂之上蔓延。

而自谢晟大婚后,皇帝的态度似乎稍有缓和,已允他重返朝堂议事。

另一边,七皇子谢禩依旧维持着那副惯常的敦厚温良形象,不显山不露水。

而十一皇子谢琮,则因辅佐太子的差事办得妥当,屡得皇帝赞赏,近来更是常被召至御书房伴驾,圣眷渐浓。

反观九皇子谢谡,皇帝虽偶有关切问候,赏赐些物件,却并未涉及朝堂权柄,界限分明。

日辉渐染宫墙,承明殿内凉意氤氲。

谢清予从食盒中取出一盏冰玉蜜花酪,轻扯谢谡的衣袖:“是阿姊不好,近来被诸事绊住,没能来看你,小鱼可是恼我了?”

谢谡轻轻摇头,清澈的双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我知阿姊忧心益州灾情,又需诸多筹谋,我已非稚童,岂会不懂事日日缠着阿姊。”

说着,他垂下眼睫,缓缓搅动着盏中细腻的冰酪,冰凉的瓷盏外壁凝结的水珠濡湿了他的指尖,带来一丝沁入肌肤的凉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宫中太过寂静,我……有些想你。”

他等闲不得出宫,谢清予若不来,他的世界就好似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头的灰寂,令人窒息。

谢清予听他这般说,心中不免泛起疼惜,顺势在他身旁的锦垫上坐下,挥退了侍立在殿内的宫人。

“是阿姊疏忽你了。”她轻叹一声,眸光不扫过那紧闭的殿门,声音里透着一丝怅然:“皇兄对益州的手段,终究是过于酷烈,落下了太多口实,东宫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她没说的是,一旦太子被废,他们姐弟俩也必然会被波及,到时候各方势力角逐撕扯,不知又将是怎样一番凶险光景!

谢谡眼波轻颤,银匙与盏沿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须臾,他脸上温顺尽数褪去,显出了一丝冷厉:“皇兄此举,乃不得已而为之,益州疫情如火,乱局当用重典,迟则生乱,那些弹劾之人,不过是借题发挥,党同伐异罢了。”

他唇角微勾,溢出一声冷笑:“萧氏一党蛰伏已久,窥得时机,此番势要夺回权柄,谢晟因此复起亦是自然之事。”

说到此处,谢谡眸光更冷:“至于那位,一向示人以敦厚,看似不争,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如今局势变幻,他锋芒已露,怕是藏不住多久了!”

谢清予凝视少年渐显棱角的侧脸,她羽翼下的少年郎,竟已对朝局有了这般洞察。

她缓缓点头:“还有谢琮,他如今常伴君侧,背后站着容嫔和平阳侯府,又有柳长山那样的外祖在军中多年经营,根基深厚,亦不容小觑。”

提及谢琮,谢谡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与冷意,语气愈发沉静:“天心难测,此刻的看重,也可能是明日摔落的台阶。”

谢清予秀眉微蹙,她亦想到了这一层,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圣意便是最重要的。

如今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将几个儿子置于棋局之中,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争斗与平衡,究竟意欲何为?

见谢清予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愁,谢谡伸手,轻轻覆上她搁在案几上的手,声音低沉:“阿姊,不必过于忧心,局势虽诡谲,于你我未必不是机会。”

他的掌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甚至带着一丝微润的潮意,谢清予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和浅笑:“阿姊明白,你只需安心进学,在父皇面前恪尽孝道,一切自有阿姊在外筹谋,无论如何,阿姊总会护着你!”

谢谡望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关切,胸腔里顿时又酸又胀,慌忙垂下眼眸,掩去眼底骤起的波澜,低声道:“嗯,阿姊也要多加小心。”

谢清予见他这般乖巧,脸上笑意更浓,将那盏冰玉蜜花酪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尝尝吧,再不用就要化了,这是我新配的口味,若是喜欢下回再给你做。”

“阿姊做的,我都喜欢。”

殿内静了片刻,只余银匙偶尔碰触盏壁的轻响。

清甜冰凉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抚平了夏末的燥热,谢谡放下银匙,有些踌躇地问道:“听闻……近日柳家有个旁支士子,与阿姊走得颇近?”

他抬眸看着谢清予,目光带着担忧:“阿姊可曾仔细查过对方的底细?世上多的是妄图一步登天之辈,莫要让那等趋炎附势之徒,平白污了阿姊的清誉。”

谢清予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由失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小孩子家家的,别操心这些!”

“小孩子……”谢谡在心底涩然,声音越发轻浅:我只是觉得……阿姊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若非要择婿,至少……至少也需是状元郎那般清风朗月的君子,方勉强相配。”

“你呀,年纪不大,思虑倒重。”谢清予被他的话逗乐,虚虚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亲昵带着嗔怪:“放心,阿姊心里有数,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宫了。”

“嗯。”谢谡已迅速敛好心绪,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抿唇道:“阿姊路上小心,天热暑气中,早些回去歇着。”

宫门处,少年静立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窈窕的身影,直至马车消失在宫道尽头,再也看不见。

炙热的日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光边,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温和顺从的表象之下,那颗蓬勃的野心已然日益坚硬。

谢谡闭上眼,缓缓仰起头,任由炽热的天光将他眉眼染透,也将那些蛰伏在骨髓里的阴鸷,悄悄熨烫出几分伪装的温和。

且再等等……

他要这朱门高槛再不成禁锢,要将世间所有风雪都挡在身后,要那所谓的“规矩”在她面前俯首……

到那时,这世间再无人可令她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