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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终于收回手,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殿下颅内有淤血凝滞,压迫视络,此乃目不能视之根源。寻常药石难以化解,若以金针渡穴,辅以深厚内力强行疏导,或有一线生机。”

谢煜闻言,呼吸都慢了几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轻声问道:“当真……有机会吗?”涩哑的喉咙带着点微颤。

花琼玉却是话锋一转,眉宇沉凝道:“只是……此法凶险异常,颅乃元神之府,稍有差池,轻则头痛欲裂,损人神志,重则……当场殒命也未可知。且此法并非一蹴而就,需得多次行针,望太子殿下,慎决。”

空气瞬间凝固。

温辙站在一旁垂首不语,指节攥得发白,显然早已知晓其中风险。

一片死寂中,谢煜却忽然开口:“子珩,今日乃传胪大典,你既过了春闱,可……进了二甲?”

温辙薄唇紧抿,看着谢煜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一时无声。

花琼玉却淡淡瞥了温辙一眼:“师弟为一甲第三名,高中探花。”

探花!

谢清予惊诧地看向温辙,她一直以为对方志在医道,悬壶济世便是此生所愿,从未想过他会踏入朝堂……此刻金榜题名,于他而言,究竟是荣耀,还是……枷锁?

谢煜嘴唇微动了一下,那双虚无的眼中翻涌起铺天盖地的负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先生,请为孤施针,无论风险几何,孤愿一试。”

对方毅然踏入仕途,又何止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来日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刃。

“皇兄!”谢清予急步上前,声音里带了些颤抖:“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或许还有其他法子?鬼手医仙前辈或许……”她看向花琼玉,眼中满是恳求。

“小五,没有时间了。”谢煜缓缓摇头,声音里浸满了沉重的疲惫,却又极力弯出一抹温和的弧度:“这是孤……唯一的机会。”

“可是……”谢清予望着他苍白坚毅的侧脸,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喉间。

她懂得他的责任,懂得他的不甘,懂得他日夜被囚于黑暗中的焦灼与绝望……可攸关性命,叫人如何理智?

“孤的这双眼睛,关乎的不是我个人的哀喜,而是关乎东宫的稳定,朝局的平衡,乃至……天下百姓。”

殿外,沈芙死死咬住嘴唇,泪水无声地浸湿衣襟,廊下的海棠花瓣,被风卷着,轻轻落在她的裙裾上,却拂不去心头的悲悸。

……

一个时辰后,紧闭的殿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

温辙背着药箱走出庭院,方才松下一口气,便见月亮门下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残阳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光,墨发如云,仅用一支素玉簪松松绾就,淡青色的云纹锦裙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如水波般潋滟荡漾。

他脚步倏停,拱手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谢清予缓步走近,见他虽面色微显苍白,眉宇间却舒展了几分,心下稍安,轻声道:“还未恭喜温公子蟾宫折桂。”

不论前路如何,此刻的荣耀终归是真的。

清风掠过门洞,卷起几瓣残花,温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却在瞥见她雪白颈间那道刺目的痂痕时,悄然蹙起了眉头。

袖中的指尖猛地蜷紧,犹豫片刻,终是未能按捺住,脱口问道:“殿下又受伤了?”

话音甫落,他却倏地垂敛眼睫,身份悬殊,关切亦是一种僭越。

谢清予却是微微一怔,抬手轻触颈间。

八皇子戕害姊妹之事,皇帝并未明发谕旨,想来他并不知晓她行宫“落水”一事。

“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沉默片刻,望着温辙清隽的容颜,缓缓开口:“朝堂诡谲,风波险恶,非心志坚忍、手段圆融者不能立足。温公子性情清正,光风霁月,要在那样的浊流中周旋,必定会觉得痛苦煎熬。”

她稍作停顿,复又轻声道:“你高中探花,却也只是从翰林院编修做起,区区七品笔札之臣,于大局而言,不过微末。即便将来有所升迁,想要触及核心权柄,亦是路漫漫……弃了悬壶济世之坦途,择此遍布荆棘的宦海之路,将自己卷入纷争,甚至可能违背本心……如此选择,也值得吗?”

暮风穿过月亮门,悄然拂动两人的衣袂。

温辙静静的听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静。

他抬眸,目光清亮而坚定,如映月寒潭,声音平和却清晰:“在下虽志在医道,然亦自幼诵读圣贤之书,深知‘达则兼济天下’之理。医者仁心,可救一人、十人、百人,然庙堂之上,若有政治清明,贤者在位,所能救赎者,便是万家灯火,天下黎庶。”

他微微一顿,目光沉静地望向她:“编修之位虽微,亦乃立足之始,可经此观政事,习律法,体察民生之艰,明辨忠奸之论。前路虽艰,亦会有不得已之处,但在下所求,从来非为位极人臣,亦非权倾朝野。”

他的视线越过谢清予,望向暮色深沉的东宫主殿,声音低沉了几分。

“在下所求,过是愿在风雨来临之时,有足够的能力护持想护持之人,践行应行之义。”

太子殿下心系苍生,他的清明,便是天下人之福,若能助殿下早一日重见光明,稳坐朝堂,施行仁政。

于他而言,即便置身浊流,些许煎熬,又算得了什么?

“这与值不值得无关。”温辙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谢清予,眼神清澈,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执拗:“此乃在下选择之路,也唯有如此,方能心安。”

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眸深处,并非少年人的意气豪言,而是深思熟虑后,甘愿躬身入局的勇毅与担当。

皎皎君子,清正而不迂腐,温润却存风骨。

谢清予静静地望着他,笑意清浅而真挚,敛衽垂眸,福身一礼:“如此……愿公子,永守此心,前路珍重,岁岁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