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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枝叶被踩断的声音。

箭矢破空而来的刹那,谢昶面色微变,几乎是本能地揽住谢清予的腰肢旋身闪避,三支淬着寒光的弩箭“笃笃笃”钉入墙板,箭尾犹在震颤。

“看来有人比在下更想留客。”谢昶低笑一声,护着谢清予避在墙后,右手已按上腰间的软剑。

窗外竹影乱舞,数十名黑衣人踏叶而来。

谢清予绷紧了心神:“说不得是世子招惹的野狗呢!”

话音未落,木窗轰然碎裂。

不等谢昶出手,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飞身掠来,剑花翻转,击落了几只箭矢,挡在两人身前:“殿下的安危,就有劳世子了。”

说罢闪身而出,剑势如虹,眨眼间便有三名刺客喉间绽开血花,谢昶眸光幽深,落在那张银色的面具上:“一个面首竟有如此俊俏的身手,当真令人意外。”

绥安已经带着护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谢清予推开他站在空荡荡的窗边,眼中亦有亮色:“不愧是本宫的人!”

简直帅爆了!

黑衣人很快被肃清,灯笼重新被点燃。

封淮将染血的手背在身后,这才迎步走了上去,却在看到对方破了的唇角时瞳孔骤缩,长剑脱手,朝着屋内猛掷了过去。

铿!

指尖有鲜血滴落,含笑的桃花眼里尽是愉悦,谢昶走到窗边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淡淡道:“在下不过是收点报酬,公子何必动气呢!”

这出戏真好啊,又多了他一个人证。

只是……

他骤然闪身而出,一掌攻向对方的面门,不过几息,两人已缠斗数招。

绥安提着刀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见谢清予已快步走到院中,试探道:“殿下,可要属下帮——当心!!”

破风声自四面八方袭来。

面具坠地的脆响中,谢昶微怔——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剑眉星目,容色昳丽,和那张风流肆意的面容毫无相似之处。

与此同时。

封淮眼尾猩红,在空中硬生生扭转了身形,扑向谢清予:“阿予!”

利箭破开皮肉,洞穿骨血,巨大的力道带得谢清予一个趔趄跪了下去。

被洞穿肩胛是什么感觉呢?

谢清予只觉得肩臂一麻,在箭羽的震颤中,铺天盖地的忍痛席卷而来,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牙关都在颤抖。

她好痛啊!

痛得灵魂都快要撕裂了!

“杨大人向殿下问好!杀!”一群刺客飞身而上,招式凌厉,比之方才的黑衣人凶狠不少,战况急转直下。

一名护卫的头颅滚到谢清予脚边,温热血浆浸透她杏色绣鞋,她疼得浑身发寒,扯了扯嘴角:“没、事,死不了!”

那些人绝不是杨宏派来的!

煞笔么!

动手前还得自报家门大吼一声。

谢昶已提着软剑和数名刺客缠斗,钴蓝色的衣袍染上了鲜血,余光瞥见那张破碎的面孔时,心底竟升起一阵恼恨。

若非自己,她或许不会受伤……

思及此,手中的动作越发狠厉,剑光流转间,又有数人倒下。

封淮随手捡了把断刃劈开来人,却仍有刀光劈向谢清予后背,千钧一发之际,他抬手硬接了这一刀,反手刺穿敌人心脏。

手臂上的刀口深可见骨,手中的防势已见凝滞。

谢昶窥见这一幕,睫毛轻颤,心底不可遏制地升起一丝诡念,他很想看看,若是这个男人死在她面前,那双明眸里会浮现怎样的慌乱。

“小心!”谢清予努力压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被刀上的寒光乱了心神。

“当真是……麻烦。”软剑发出嗡鸣,谢昶旋身击退两人,他分明可以顺水推舟这场坐实这场杀局,可当刀锋劈向那人后心时,钴蓝衣袖却先于理智卷住了染血的刀刃。

利刃割裂锦缎的裂帛声中,他嗅到自己袖间漫出的血腥气。

可笑,自己竟还有这等善心。

……

夜色如墨,公主府的灯火却亮如白昼。

谢清予被安置在锦榻上,肩头的箭矢已被折断,只余半截箭杆狰狞地戳在血肉中。

“这箭矢有倒钩,若是直接扯出来恐怕会伤及经脉。”府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哆嗦着不敢下手:“小人医术不精……”

公主体弱,若是在他手上出了意外,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够陪啊!

茯苓面色焦急,宫门已关,她只是一个小小家令,如何能去求得太医?

“去、去找温辙……”谢清予感觉自己很冷,冷得牙关都在打颤:“不要往东宫送消息……”

沈芙身子重,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封淮跪在榻边,染血的手掌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阿予……”

是他大意,是他自负,都是他的错……

“先替公子包扎伤口。”那翻涌的刀伤看得谢清予眉头紧蹙,连带着肩胛的痛都清晰了两分。

“殿下!”扶摇一身素青色长衫,端着玉盏坐在床边:“您先喝点温补的汤药。”

温热的汤汁进入肺腑,苦涩回甘在舌尖蔓延,口中的铁锈味终于被驱散,谢清予缓了一口气:“可留了活口?”

封淮摇头,声音暗哑:“是死士,活捉的几人已咬毒自尽了。”

意料之中倒也没什么失望的,她拧着眉:“这人不仅洞悉了杨宏的后手,派出的死士个个身手不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和她有仇怨的?

柳新月……不是她看不起柳家,起势不过数年,根基薄弱,养不出这等厉害的死士。

耿邕……或者说嘉惠长公主,倒是既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

朗卓……以她对这人浅显的了解,应当不会对她下杀手,他要的是她的臣服。

或许,还有一个人。

扶摇轻轻替她擦掉嘴角的药渍:“殿下先别说话了,歇一歇吧!”

天近破晓,温辙提着药箱匆忙赶到,满头青丝未束,只用一根发带系在身后,待看见榻上脸色苍白的人时,剑眉紧蹙:“殿下?”

谢清予睁开眼,嘴角掀动:“温公子,有劳了。”

温辙屈膝半跪在榻边,一手轻轻揭开锦被,新换的藕色小衣染了点点红梅,他指尖顿住,淡淡道:“二位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