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臣无从辩解。”
“李牧将军确有统军之才。不过，臣倒也可举荐一人，此人亦具备领军之能。”
郭开听罢赵王言语，对自己才干有几斤几两，心如明镜，不必多言。
“接下来，只看陛下是否愿意允臣前去，请他出山了。”
当听到赵王此言，郭开再无他语，唯有静候旨意。
郭开心里自然明白，如今的陛下极想摆脱赵佾那一派的势力。
然而若完全不用他们的人，事情又绝难办成。
这便是眼下最棘手的难题。
但郭开也清楚，大王心中比自己更清楚：赵佾当初本有机会登上赵王之位，且其人心中野心未消，始终觊觎权位。
后来却因机缘巧合，被他们抢先一步夺得了君位。此事即便郭开不提、不揭旧疮疤，赵王自己心里也始终存着芥蒂。
如今苦于无人可用，若此时自己举荐一人，暂解燃眉之急；待日后局势稳定，赵国不再风雨飘摇之时，再设法除去赵佾这个隐患，也未尝不可。
赵王心中必有此盘算。
毕竟朝中有赵佾与李牧二人并立，每每议事皆由他们主导，自己反倒如同虚设，毫无话语权。
每逢早朝结束，郭开从容退下，心中亦觉愤懑不平。
“你倒是给朕举荐几个人才，让朕看看还有谁堪任用。”
听郭开如此进言，赵王心中一动，暗想：没想到此人竟也有几分思虑？
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是否真有可行之处？
“依臣之见，当启用庞瑗将军，陛下请细思之。”
“庞瑗将军征战多年，虽年事已高，赋闲在家，可他毕生所积战阵经验、韬略谋断，早已深植于心。”
“这般深厚的底蕴，纵使面对当下年轻将领，也绝不会逊色分毫。”郭开话音未落，赵王心头已然微震。
的确如此。庞瑗虽年迈退隐，却是在府中安度晚年。
当年为赵国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才换来今日一时安宁。
赵国今日之局面，他实有大半功劳。可赵偃仍觉不安——毕竟对方年纪实在太大了。
“不可，不可。如今庞瑗将军年岁已高，比起昔日壮年，精力必然大不如前。”
想到此处，赵王唯有叹息，惋惜其年迈，与心中所盼相差太远。
若能逆转岁月，此事自可迎刃而解，可惜天命难违。
相较之下，李牧正值盛年，若能建功立业，自然是上佳人选。
“陛下也知，赵国先前是何等境况。”
“暂且不论先帝如何驱逐贤才，致使如今欲选良臣，竟无多少可用之人。”
“但庞瑗将军这般人物，哪怕放下颜面，也该请其出山。”
“一则，陛下应能察觉，功高震主对君权威胁何其之大；二则，尚有一人乃陛下血亲，其野心至今未减，不可不防。”
郭开见赵王驳回己议，心中并不气馁，只想着继续劝说。
或许哪日醒悟过来，便能采纳此策。在他看来，暂时留用赵佾，反而是权宜之计。
即便换作赵王立场去思量，他也知此举实非所愿。
可眼下那模棱两可的态度，不过是因为诸多难题尚未解决，此事确属艰难罢了。
“好，你且再说得详细些，容朕再好好斟酌一番。”
当郭开说到这里时，赵王内心已然有所松动。
的确，功高震主之患日益明显。李牧在朝堂之上，常常独断专行。
在外统兵时，军令下达，回报之人也常说，他极少与他人商议协同。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是兵家常理，但其中疏离之意，昭然可见。
此人与自己并无亲近之情，真正亲近的，唯有赵佾一人。那么，他究竟效忠于谁？
赵偃对此，心中愈发难以释怀。
“陛下，您想一想，若让李牧如此持续立下战功，无人能与之抗衡，赵国的黎民百姓便会将他奉若神明。”
“到那时，陛下便仅仅是一位名义上的赵王罢了。毕竟眼下并无其他足以彰显您对百姓有所裨益的大事。”
“而这位将军却能为他们平息兵祸，使他们免遭流离失所之苦。如此下去，李牧在民间的声望只会日益高涨。倘若日后陛下有意对他有所举动，恐怕已全然无法压制。”
郭开这番话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其中有些言辞，确实已属大逆不道。
“只要有李牧在，赵佾便毫无威胁可言。”
“这两人之间，陛下要如何除去另一个？”
“除非将二人一同铲除，但那样天下人必会非议纷纷。如此看来，杀一人是错，杀两人更是错。这般棘手的局面，岂不是陛下如今便为自己掘下了陷阱？”
“待到将来李牧势力壮大，终究是要跳进自己挖的这个坑里。”
“微臣言语急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郭开只顾着剖析其中利害，全然未顾忌自身安危。
其实赵偃在听郭开陈词时，内心早已被触动。只是随着对方越说越深，他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待郭开将一切利弊尽数道出，赵王心中虽觉认同，却又隐隐担忧——若此时再启用旁的将领，似乎更显得赵国无人可用。
“臣明白陛下所忧。庞瑗将军年事已高，若再披甲出征，于小国而言或无可厚非，毕竟其国力不及我赵国。但秦国必定视为耻辱，认为我赵国无人，只能倚重老将。”
“然而，这点颜面受损又不能充饥御寒，真正要紧的是能否切实巩固陛下的权柄。”
“既然如此，颜面损些也就损些吧，只要能借此稳住您的地位，便是值得的。”
郭开说到此处，已是倾尽肺腑之言。赵王听罢，微微点头，缓缓道：“先前倒未曾察觉你有这般见识，言辞有条不紊，论点清晰分明，确比往日大有长进。”
……
这番话，也算是苏红对郭开的一次赞许了。
“朕的确忧虑世人讥讽赵国无人。但你说得没错，如今的赵国，哪里还有什么可用之才？若真有良将济济，又何须依赖一个李牧支撑全局？”
“朕这么做，也是要让李牧心中明了——他究竟效忠的是谁。我可以重新起用庞瑗将军，如此一来，二人权势相当，他行事之时，自然也要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