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四年五月初八,正值李世民驾崩一周年忌日。
清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向感业寺进发。
为首的,正是当今天子李治。他身穿素色龙袍,脸色凝重,身后跟着文武百官和宫中妃嫔。
陛下,前面就是感业寺了。侍卫统领禀报道。
李治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自从武媚娘被送到感业寺,他就日夜思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去感业寺看她,但都被大臣们阻止。他们说,先帝刚崩,陛下不宜太过频繁地出宫。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父皇的忌日,他以祭拜为名前往感业寺,谁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这也是他和武媚娘约定好的------在父皇忌日这天,他们会重逢。
马车缓缓驶入感业寺。
李治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寺庙,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媚娘就在这样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年......
陛下,请。玄妙师太迎了上来,贫尼已经准备好了祭坛。
有劳师太了。李治说。
祭拜仪式很快就开始了。
李治在父皇的灵位前上香,行礼,然后念了一篇祭文。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没有任何差池。
但李治的心思,根本不在祭拜上。
他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一群尼姑中,他看到了她。
武媚娘穿着灰色的僧衣,头发虽然长出来一些,但还是很短。她低着头,双手合十,安静地站在人群中。
但就算是这样,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李治的心跳加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住她。
但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祭拜仪式结束后,李治对玄妙师太说:师太,朕想在寺中静心一会儿,可有清静的地方?
有的,陛下。玄妙师太会意地说,后院有一间禅房,很是清幽。陛下请随贫尼来。
李治对身边的太监说,你们都退下,不要跟着朕。
是,陛下。太监们应道。
李治跟着玄妙师太来到后院的禅房。
陛下,您在这里静心吧。玄妙师太说完,转身离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李治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禅房,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蒲团。
但他知道,媚娘很快就会来。
果然,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正是武媚娘。
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泪水。
圣上......武媚娘哽咽道。
媚娘......李治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她。
武媚娘也抱住了李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谁也不愿意松开。
过了好久,李治才松开手,捧着武媚娘的脸,细细端详。
媚娘,你瘦了很多。李治心疼地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年,你受苦了。
不苦。武媚娘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要知道陛下还记着臣妾,再苦臣妾也不怕。
朕怎么会忘记你?李治哽咽道,这一年来,朕每天都在想你。朕多想立刻把你接回宫,可是......可是那些大臣,还有父皇的遗诏......
臣妾明白。武媚娘温柔地擦去李治的眼泪,陛下身为天子,有太多的顾虑。臣妾不怪陛下。
媚娘......李治紧紧抱住她,朕对不起你。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李治才稍微平复了情绪。
媚娘,朕这次来,除了想见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李治说,后宫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什么变化?武媚娘问道,心中却早有猜测。
王皇后和萧淑妃,斗得两败俱伤。李治叹了口气,这一年来,她们两个明争暗斗,把后宫搅得乌烟瘴气。王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没有子嗣,在后宫的威信越来越低。萧淑妃虽然得宠,但为人太过嚣张,树敌太多。
那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办?武媚娘试探道。
朕想接你回宫。李治握住武媚娘的手,朕需要你。后宫需要你。
武媚娘心中狂喜,但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陛下,臣妾已经出家了,怎么能回宫?而且,先帝的遗诏......
这个你不用担心。李治说,朕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需要皇后同意。
皇后?武媚娘装作惊讶,王皇后怎么会同意接臣妾回宫?
这就是朕要说的。李治压低声音,王皇后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萧淑妃。如果你回宫,可以帮她牵制萧淑妃。只要朕让人在王皇后面前暗示,说你当年也得过朕的宠爱,你回宫后必然会分走萧淑妃的宠爱,王皇后一定会同意的。
武媚娘心中冷笑。李治虽然想得不错,但他不知道,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陛下,万一王皇后不同意呢?武媚娘问道。
那朕就用其他办法。李治坚定地说,总之,朕一定要把你接回宫。没有你在身边,朕活得太痛苦了。
陛下......武媚娘感动地说,臣妾也是。这一年来,臣妾日夜思念陛下,憔悴至极。臣妾甚至写了一首诗,表达对陛下的思念。
什么诗?念给朕听听。李治说。
武媚娘轻声念道: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念完,武媚娘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治听得心如刀绞:媚娘,你为朕受苦了。朕发誓,一定要让你重返皇宫,让你过上好日子!
臣妾相信陛下。武媚娘说,不过臣妾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李治急切地说。
臣妾希望,回宫后,陛下能保护臣妾。武媚娘说,臣妾当年得罪了不少人,她们一定不希望看到臣妾回宫。如果没有陛下的保护,臣妾恐怕很难在宫里立足。
这个你放心。李治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回宫,朕就是你最大的靠山。谁敢欺负你,朕就收拾谁!
多谢陛下!武媚娘跪了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李治连忙扶起她,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回宫了。
知道了。李治不舍地看着武媚娘,媚娘,朕要走了。你在这里再等等,朕很快就会接你回宫的。
臣妾等着陛下。武媚娘说。
李治又抱了武媚娘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李治走后,武媚娘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该实施下一步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她早就写好的,准备让小翠送给王皇后。
信中,她详细分析了后宫的局势,并暗示王皇后,如果接她回宫,她愿意效犬马之劳,帮助王皇后对付萧淑妃。
王皇后,你很快就会来接我了。武媚娘喃喃道,而你,也即将迎来自己的末日。
果然,半个月后,王皇后派人来到感业寺。
这次来的,是王皇后最信任的嬷嬷------刘嬷嬷。
武施主,我家娘娘有请。刘嬷嬷恭敬地说,态度和上次完全不同。
劳烦刘嬷嬷了。武媚娘说,不知皇后娘娘找臣妾有何事?
这个......奴婢不便多说。刘嬷嬷说,娘娘说了,让您亲自去一趟。
武媚娘点头,我这就去。
她换上一身干净的僧衣,跟着刘嬷嬷离开了感业寺。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皇宫。
王皇后的寝宫依然富丽堂皇,但武媚娘敏锐地发现,宫里的气氛和一年前不太一样了。
宫女太监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
看来,王皇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了。
武施主,请。刘嬷嬷把武媚娘带到内室。
内室里,王皇后正坐在榻上。她的脸色憔悴,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显然这段时间没有睡好。
参见皇后娘娘。武媚娘恭敬地跪下。
起来吧。王皇后摆摆手,武妹妹,好久不见了。
娘娘叫臣妾来,所为何事?武媚娘问道。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宫现在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什么困难?武媚娘装作不知道。
萧淑妃那个贱人,越来越得宠了。王皇后咬牙切齿地说,她现在几乎每天都侍寝,而陛下对本宫越来越冷淡。本宫担心,再这样下去,本宫的皇后之位都保不住了。
娘娘多虑了。武媚娘说,您是正牌皇后,萧淑妃再得宠,也不可能取代您。
你不懂。王皇后摇头,本宫膝下无子,这是最大的弱点。而萧淑妃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她再生个儿子,陛下很可能会废掉本宫,立她为后。
武媚娘心中冷笑。王皇后果然害怕了。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武媚娘问道。
本宫想请你帮忙。王皇后盯着武媚娘的眼睛,本宫想接你回宫。
武媚娘装作惊讶:娘娘,臣妾已经出家了,怎么能回宫?
这个你不用担心。王皇后说,本宫已经想好了理由。就说先帝托梦给陛下,说想念你,希望你能回宫,在宫中为先帝诵经祈福。
可是娘娘,臣妾回宫能帮您什么忙?武媚娘继续装傻。
你当年也是才人,也得过陛下的宠爱。王皇后说,你回宫后,陛下一定会想起当年的旧情。到时候,萧淑妃的宠爱就会被分掉一部分。
武媚娘心中暗笑。王皇后这是想让她当炮灰,去和萧淑妃斗,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臣妾明白您的意思了。武媚娘了一下,然后说,只是......臣妾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皇后问道。
臣妾希望,回宫后,娘娘能保护臣妾。武媚娘说,臣妾当年得罪了不少人,她们一定不希望看到臣妾回宫。如果没有娘娘的保护,臣妾恐怕很难在宫里立足。
这个你放心。王皇后拍着胸脯保证,你是本宫带回去的,本宫自然会护着你。只要你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多谢娘娘!武媚娘感激涕零地跪了下来,臣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很好。王皇后满意地笑了,武妹妹,本宫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聪明人。
娘娘过奖了。武媚娘谦虚地说,臣妾只是想报答娘娘的恩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皇后说,本宫这就去求陛下,让你还俗回宫。你先回感业寺等着,用不了多久,本宫就会派人接你。
是,娘娘。武媚娘恭敬地说。
离开王皇后的寝宫后,武媚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王皇后啊王皇后,你以为你很聪明,其实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你亲手把我这头狼,引进了羊圈。
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伏笔:
就在武媚娘离开皇宫的时候,长孙无忌的府邸。
大人,王皇后要接武媚娘回宫了。幕僚禀报道。
什么?!长孙无忌猛地站起来,她疯了吗?!
听说是为了对付萧淑妃。幕僚说。
蠢货!长孙无忌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引狼入室!武媚娘那个女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她一旦回宫,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王皇后!
那大人,我们要不要......幕僚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来不及了。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陛下已经同意了。我们现在阻止,反而会惹陛下不快。
那我们该怎么办?幕僚问道。
先看看再说。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武媚娘虽然回宫了,但她的根基还不稳。只要我们抓住机会,随时可以收拾她。
大人英明!幕僚说。
长孙无忌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皇宫,眼中满是阴霾。
武媚娘,你这次回宫,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么顺利了。我长孙无忌,会让你知道,谁才是这朝堂的主人!
三天后,武媚娘正式接到圣旨------还俗回宫,恢复五品昭仪位份!
当圣旨宣读完毕时,感业寺的所有尼姑都惊呆了。
武施主真的要回宫了?
她运气真好!
不知道这次回去,会发生什么......
玄妙师太走到武媚娘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施主,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只是贫尼还是那句话------宫深似海,你要小心。
多谢师太关心。武媚娘说,师太放心,臣妾心里有数。
玄妙师太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武媚娘换上华丽的宫装,坐上御赐的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感业寺。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武媚娘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感业寺。
再见了,感业寺。她喃喃道,这一次回去,我绝不会再回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武媚娘不是好惹的!
而就在武媚娘回宫的同时,后宫已经炸开了锅。
萧淑妃听说武媚娘要回宫,气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贱人!都是贱人!她尖叫道,王皇后那个蠢货,居然把武媚娘接回来!她以为武媚娘能帮她?做梦!
徐惠妃也在暗中冷笑:有好戏看了。武媚娘回来,后宫要热闹了。
而王皇后,此刻正志得意满地坐在寝宫里,等着武媚娘回来。
武媚娘,本宫对你可是有恩的。她喃喃道,你回宫后,一定要好好为本宫办事。只要你帮本宫除掉萧淑妃,本宫就给你更高的位份!
但她不知道,她引进来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