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剩二十三秒。
程知遥的手没松。启动键已经按下去了，系统也说了“保重”，可她还是死死压着那两个凹槽，好像只要不撒手，仓仔就还能听见她说话。
空气里嗡了一声。
头顶的裂缝突然裂得更大，主控台边缘开始掉渣，一块钢板砸在她脚边，弹起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臂。血顺着工装裤流下来，在靴筒上洇出一片暗红。
她没动。
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没有提示音，没有吐槽，连呼吸声都像是被吸走了。以前总觉得这系统吵得要命，现在它真闭嘴了，她反而觉得耳朵发空。
“行吧。”她低声说，“你终于清净了。”
话刚说完，空中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也不是爆炸前的闪光。是一大片像素块凭空浮现，密密麻麻地拼在一起，最后组成了一个三米高的小熊轮廓。它张着两只短胳膊，像在拥抱什么，又像只是站那儿傻笑。
那是仓仔的样子。
所有她囤过的物资——防晒霜瓶子、压缩饼干包装、磁核矿粉罐子、陈铁给的拉环、汐月送的珍珠密钥残片……全都从仓库里被抽出来，漂浮在半空中，组成这只像素熊的每一寸身体。
它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但它就在那儿，挡在她和崩塌的空间之间。
“你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她扯了下嘴角，“搞得我还以为你要复活。”
没人回应。
她抬手抹了把脸，眼镜片上有血有灰。摘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视野清晰了一点。主控台中央有个圆形接口，边缘刻着星轨图纹，那是母亲吊坠的形状。
她解下脖子上的吊坠。金属链已经断了两节，镜面也裂了缝。这是她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最后一次见母亲那天，她亲手给她戴上的。
现在她把它按进了接口。
咔的一声。
整个平台震了一下。空中那道像素熊忽然闪了闪，然后缓缓散开，变成无数光点，顺着吊坠流入控制台。爆破倒计时跳到了**20**。
系统提示栏弹出一行字：【时空锚点已锁定，能量聚焦完成，反物质爆破不可逆。】
她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平台边缘。
姜明川的残影还在那儿，但已经快看不清了。整个人像是被风吹薄的纸片，边缘都在碎裂。他站在那里，右手抬起，三根手指轻轻敲了下太阳穴。
她认得这个动作。
是他们第一次搭档执行任务时定的暗号。意思是：我看到了，别慌。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贴在胸口。那里还有点温热，是系统最后残留的能量。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但她还想留一会儿。
“我知道你在。”她说。
残影没动。但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分解，一粒一粒地化成光点，顺着空气飘走。最后只剩下一枚破损的机械义眼，卡在平台边缘的裂缝里，镜头朝上，映着她站着的身影。
她没去捡。
通风管道又响了。
这次不是震动，是撞击。钢板被从里面狠狠顶开，黑液哗啦落下，像下雨一样。一股腥臭味冲进鼻腔，她皱了下眉，抽出链锯斧插在脚边地上。
斧刃入地三分。
她站着没动，仰头看着那个破口。
洞口越来越大，边缘扭曲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力往外挤。黑液顺着管道壁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小滩，还在不断扩张。
倒计时跳到**10**。
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数字在跳，但她不在乎了。系统没了，队友走了，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没人规定她必须怎么做。
“来都来了。”她笑了笑，“等我送你们一场烟花。”
黑液突然涌动。
一只手掌从洞口伸了出来。不是人类的手，指节太长，皮肤泛着油光，指甲是黑色的硬壳。它抓住了管道边缘，用力一撑，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那是个类人形体，全身由流动的黑影构成，胸口有一簇晶莹的晶体在闪烁。它抬头，看向她，没有眼睛，但程知遥知道它在看她。
她没退。
链锯斧还在地上，她弯腰握住斧柄，缓缓拔出。锯齿上沾着之前的黑液，已经开始冒烟。她甩了甩斧子，把腐蚀物抖掉。
倒计时**5**。
空中传来低频轰鸣，母巢核心的坍缩速度加快了。脚下的平台开始倾斜，控制台屏幕炸出几道裂痕，数据流乱飞。她单膝跪地稳住身体，左手撑住地面，右手握紧斧子。
那东西完全爬了出来。
它站在通风管道口，比她高出一头，四肢修长得不像正常生物。它低头看着她，胸口的晶簇忽明忽暗。
倒计时**3**。
她猛地起身，举起斧子指向它。
“你选错了时间。”她说。
倒计时**2**。
那东西动了。一步跨下管道，落地无声。
倒计时**1**。
她笑了。
斧刃向前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