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穹顶倾洒进来，厉星染带着慕熙望找到空椅子坐下，脑海里先前狂乱的心声已经转为弱弱的执念。
〔薯条……番茄酱……小望看到染染拿好多。〕
厉星染轻轻舒一口气，压下脑海中残留的眩晕，将纸袋子里的一盒热气腾腾的薯条拿出来，递给抿着嘴巴正襟危坐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地坐着？”
慕熙望快速道：“因为妈妈说不能让我张着嘴巴，我以前经常张着嘴巴但是又不说话，妈妈就觉得这样子很不好，说我这种是刻板行为，让我一定要去纠正过来，所以我到了外面都不可以张着嘴巴，让别人看见了，肯定会以为我智商有问题。”
厉星染眨着眼睛。“但是你智商没有问题。”
“我智商很高。”慕熙望肃穆地说，“我跟妈妈说我要出来，不可以只呆在家里，妈妈不愿意。我就说我出来不张着嘴巴，眼睛也不往旁边乱看，也不在外面尖叫，也不打扰到别人，也不让别人觉得我哪里有问题。我说我要出来玩，妈妈就同意了。”
厉星染：“……渴了吧？喏，给你可乐。”
在外面确实不尖叫了，但是在她大脑里可是飙着高音呢，《青藏高原》和《爱是你我》的歌手听了都得甘拜下风。
慕熙望手指触碰到可乐杯边缘，缩了缩：“好冰，妈妈不让我喝太冰的东西。”
“那就先吃薯条，这好歹是热的。”厉星染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番茄酱包塞到她手里，“快吃，这一次不许浪费。”
慕熙望面露不忿：“……你把薯条扔掉了，还说我浪费？”
厉星染笑了，朝椅背上慵懒一靠，翘起二郎腿。
“慕熙望，今天非常高兴认识你。”她说。
慕熙望撕开番茄酱包，用薯条一点一点蘸着吃，幸福地眯起眼睛。
〔好吃好吃好吃！〕
厉星染见她不回复自己，只知道啃薯条，盯着她侧脸，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对于绝大多数的父母来说，只要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双商正常的，就会希望她们有更多的成就，不顾一切地去压力。可当孩子真的病了，又只希望孩子健康就好，健康之后再继续给压力，压力重新转化成更可怕的病历，周而复始，恶循环无穷无尽。
对于慕熙望来说，她这一生都不会在事业学业和婚姻三个方面被家人施压，她只要拥有自理能力，能够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饿死，就已经是家人最大的心愿了。
不过，既然慕熙望有好多姐妹，以后哪一个发达了，或者说继承了家业，都多多少少会照顾她一点吧。
慕熙望吃得开心，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与厉星染黑幽幽的眸子对上，却露出无害的笑容，拿着一根沾满番茄酱的薯条递到对方嘴边。
“染染，一起分享。”
番茄酱的酸甜气味以及薯条的焦香味窜入厉星染鼻中，她指尖微微一动，低着脑袋咬住薯条，但只咬了沾番茄酱的那半截。
“吃完。”慕熙望手指往前一伸，把后半截塞到厉星染口中，完全没意识到后者露出异样的眼神，高高兴兴地继续吃薯条，腮帮子鼓鼓的，一副天真的满足模样。
厉星染舔了舔嘴角边的番茄酱，对方柔滑的深棕色长发呈着波浪卷形，脑袋轻轻一动，那发丝便如同流光般向下滑落。
厉星染看了片刻，指尖悄悄攥着慕熙望的一小缕发丝，随即缓缓低下了头，将那缕发丝放在鼻尖处，双眸微阖着，深深地细闻。
人来人往的商场，她的魂魄似乎短暂地有了一处安息之地。
如此一来，再挑个黄道吉日死也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