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狐精灵从沙地钻出时，身上带着干裂的死气残渣。李文伸手一招，精灵立刻将探查到的信息通过根须传入他的掌心——地下脉络在三百丈处戛然而止，没有延伸，也没有波动。
他松了口气。
不是天外之力，只是呼衍枭孤注一掷的祭咒。
护城林方向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朽木断裂的声音。李文抬头，看见胡杨树墙西侧腾起一股黑烟，原本覆盖在树皮上的青苔正在发黑脱落，木质表面泛起焦炭般的裂纹。三丈多长的缺口已经撕开，沙魔的一只巨爪正缓缓从裂口中探入。
“龙血草汁液准备好了。”赤奴提着一只陶罐快步走来，罐口封着蜡，但边缘已有暗红液体渗出。
李文点头，召出十八株新生胡杨精灵。它们刚破土而出，枝干还带着嫩绿，根须却已深深扎入地底。他将陶罐打开，亲自将汁液倒入每一株精灵的根部。赤奴带人迅速将火油泼在缺口外侧，引火点燃，一道火墙腾起，暂时逼退了沙魔的推进。
沙魔发出一声低吼，声音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古语。李文听懂了几个词：“血祭……星坠……命定之主。”
他眉头一动，立刻召出于吉残卷。木系灵气注入纸面，残卷上浮现出一道淡绿色符文，正是“万物生长”的起始印记。他将符文拍入最近一株胡杨精灵的主干，那株树瞬间挺直，枝叶扩张，青苔重新滋生，勉强稳住了两侧的防线。
可沙魔的头颅开始凝实。
黄沙在它头顶盘旋，逐渐塑成一张人脸——枯瘦、深陷眼眶、左臂空荡。正是呼衍枭的模样。他的双眼没有焦距，嘴巴却一张一合，继续念诵咒文。每吐出一个音节，胡杨精灵的枝干就震颤一次，像是被无形的锤子砸中。
李文取出青铜罗盘，放在掌心。罗盘纹路微烫，指针微微偏转，指向沙魔眉心。他召出三株冰莲精灵，命它们绕至沙魔颈侧，叶片同时释放寒气。黑雾缭绕的颈部瞬间结出一层厚冰，动作被短暂冻结。
就是现在。
他将罗盘高举，星图投影从盘面射出，穿透风沙，落在沙魔头颅内部。影像在空中浮现：一颗拳头大小的黑晶悬浮在颅腔中央，表面布满裂痕，周围缠绕着几片残破的玉片，其中一片边缘整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后嵌入的。
李文认得那纹路。
和于吉残卷上“星陨篇”的图样一致。
他收回星图，指尖在罗盘边缘轻轻划过。刚才扫描时，他捕捉到了黑晶的共振频率——和浑天仪记录的双星轨迹有微弱重叠。这不是单纯的咒术核心，而是借用了星轨之力的容器。
不能强破。
一旦黑晶自爆，十里内的绿洲都会被死气污染。
他闭眼，召出三道木系灵气锁链。锁链并非直冲核心，而是先绕到玉片边缘，轻轻震颤，模拟星图运行的节奏。沙魔身体猛地一抖，黑晶内部的光流出现短暂紊乱。
有反应。
李文继续调整锁链频率，让震颤越来越接近双星交汇时的波长。沙魔的头颅开始晃动，呼衍枭的面容扭曲，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黑晶周围的玉片微微颤动，其中那半块完整的玉片，竟有微弱星纹一闪而过。
就是这一刻。
三道锁链骤然收紧，顺着玉片缝隙刺入，直贯黑晶中心。
“咔。”
一声脆响，像是冰层碎裂。
沙魔全身僵住，头颅轰然炸开，黑晶碎成粉末，那半块玉圭从烟尘中掉落，砸进沙地，发出一声轻响。
李文立刻召出杨树根须，将玉圭裹住，迅速拉回身边。他用布巾将其包好，放入贴身的皮囊。玉圭表面仍有微弱波动，但已被根须隔绝，无法外泄。
赤奴带人冲上前，用沙袋和石条堵住缺口。火墙还在燃烧，沙魔残躯在烈焰中逐渐崩解，化作黑灰随风飘散。
李文蹲下身，捡起一块碎裂的黑晶残片。它轻如炭屑，却压得指尖发沉。他将残片放入另一个皮袋，交给传令兵：“送去军工坊，找最老的匠人，用铁钳夹着烧，烧成灰后埋进三十丈深坑，上面种蚀咒苔。”
传令兵领命而去。
他转身走向观星台。浑天仪还在运转，指针稳定，双星距离又缩短了半度。三十六个时辰。
云姬还没醒。银杏精灵守在帐外，叶片低垂，说明她仍在深度疗愈中。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她知道。
李文将玉圭取出，放在浑天仪基座旁。他以木系灵气模拟星轨运行，一圈、两圈……到了第七圈时，玉圭边缘突然泛起一丝微光，频率与投影中的某段星轨完全同步。
他立刻取出竹简，记下波长数值，标注为“周天星斗碎片A-1”。
“从现在起，这东西的存在，只有我知道。”他对身旁的传令兵说，“军工坊要造一个石匣，内层刻封灵纹，外层用铁水浇铸，做好后直接送进地库最底层。钥匙由我亲自保管。”
传令兵低头记录，笔尖在竹简上划出沙沙声。
李文把玉圭重新包好，放回皮囊。他抬头看向东北方。风沙渐弱，天色依旧阴沉，但浑天仪不会骗人——那两颗星，还在靠近。
他召出一株梧桐精灵，命它继续监测星轨。每隔一刻钟，叶片落下一片带字的叶笺，自动记录数据。
回到主帐，他取出密令竹简，写下新指令：所有植物精灵暂停耕作，优先培育蚀咒苔与龙血草。又加一句：凡夜间出现星轨异动，立即上报，不得延误。
传令兵接过竹简，快步离开。
李文坐在案前，盯着浑天仪投影。双星还在动，速度没有变化。他召出银杏精灵，让它记录每一次光点跳动。
忽然，投影闪烁了一下。
不是星轨变化，是浑天仪本身在震。
他伸手摸向罗盘，掌心刚接触，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传来，像是被什么轻轻拉了一下。
就像云姬说的——被什么拉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东北方。
沙狐精灵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