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秘银鞍具上的反光渐渐偏移，操练声未停，但战场已归于平静。李文站在沙丘边缘，看着最后一队蝎尾骑兵收队入营，才转身走向焦痕区。昨夜水位已满，今晨却干涸如初，地下蓄水层被桃树精灵悄然抽空，用于清洗战场残渣。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一道裂隙留下的焦印。痕迹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闭合，而非自然消散。罗盘在袖中微微震动，不是指向北方，而是贴着地面，缓缓转向焦痕中心。
“挖。”他站起身，对身后随行的工兵队下令，“深三尺，范围五步内，所有金属残骸回收。”
工兵队立刻行动。铁锹翻动沙土，桃树精灵的根须配合探查，深入地下搜寻异物。起初只掘出几块扭曲的箭头和断裂的刀片，皆为普通兵甲。直到阿史那在西北角一铲下去，铁锹撞上硬物，发出一声闷响。
他俯身扒开浮沙，一块黑色残片半埋土中。表面刻满细密几何纹路，非雕非铸，像是直接生长而成。他伸手去拾，指尖刚触到边缘，掌心一麻，整条手臂瞬间僵住。身旁的桃树精灵藤蔓也猛地一颤，叶片卷缩，根系退后半尺。
“有东西。”阿史那抽手后退，低声禀报。
李文快步走来，蹲下查看。残片无锈无蚀，重量极轻，却让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他未直接触碰，而是取出一块秘银布将其包裹，小心拾起。布料接触瞬间，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电流穿过。
“带回营帐。”
云姬已在帐中等候。她手腕上的青灰痕迹尚未消退，见李文进来，目光立刻落在他手中的黑布包上。
“那东西……还在震。”她说。
李文将残片放在案上，揭开布角。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冷金属光泽，却又不像任何已知矿材。云姬靠近，未伸手，而是唤出空间蝎王。蝎王爬至案前，尾刺微抬，触须轻轻探向残片。
就在触须即将接触的刹那，蝎王猛然抽搐，甲壳发出低频嗡鸣，一道银光自其背部纹路亮起，竟与残片上的几何图案同步闪烁。
云姬闷哼一声，扶住案角。一滴血从她鼻尖滑落，砸在案面上。
“它在反噬空间感知。”她喘息着，“这东西……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李文立刻取来甘蔗精灵凝结的灵液，滴入她口中。片刻后，云姬呼吸平稳，抬手抹去血迹。
“再试一次，但别深入。”李文说。
她点头，重新引导蝎王。这一次，她控制触须仅轻触残片一角，随即闭眼感应。蝎王甲壳上的银光持续亮起，纹路流转，如同某种语言在传递信息。
“它是通道的一部分。”云姬睁开眼，“单向的，终端组件。原本应该连接某个高阶气运节点，但现在……核心断裂，信号紊乱。”
李文取出青铜罗盘，置于残片上方。指针剧烈抖动，最终稳定下来，直指残片中心一点。
“这里。”他用指尖点在那位置，“能量节点。”
“不能碰。”云姬警告，“它在吸收周围灵气，虽然缓慢，但持续不断。再过几个时辰，可能会自行激活。”
李文沉默片刻，下令：“清空营帐五十步内所有人。桃树精灵布网，甘蔗精灵准备雾障。阿史那，你守在门口，随时准备控藤。”
众人领命退出。帐内只剩李文与云姬。
“要试吗？”云姬问。
“只试局部。”李文从腰间取下无刃木剑，剑尖轻抵残片边缘，“我引一丝灵气进去，看它如何反应。”
云姬屏息。李文闭眼，手腕微转，木剑缓缓注入一缕灵力。
残片纹路瞬间亮起，由黑转灰，再泛出淡蓝光晕。罗盘指针狂转，案面微微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缝在残片上方浮现，宽不过指缝，深不见底，边缘扭曲如被无形之手撕开。
“有反应！”云姬低声道，“通道在尝试重建！”
裂缝中传来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一只银灰色手臂从虚空中伸出，五指张开，关节僵硬。下一瞬，整具机械兵从中跌出，重重砸在地面。它通体无面，头部光滑如镜，胸口嵌有一块暗色晶格，四肢关节处有细微裂纹，显然已受损。
李文立刻后撤，剑尖离残片。裂缝迅速闭合，但已来不及——机械兵落地瞬间，腿部液压装置“咔”地展开，躯干直立，头部转向李文，胸口晶格亮起红光。
“目标识别。”机械兵发出机械音，“文明抵抗单元，清除。”
它抬手，掌心凝聚能量，正要发动攻击，阿史那从帐外冲入，灵藤如鞭甩出，缠住其双臂与躯干，猛然收紧。
机械兵动作一滞，红光闪烁不定。阿史那咬牙催动灵力，藤蔓渗出淡绿汁液，顺着藤条流入机械兵体内。片刻后，他双眼微睁，低声道：“它……没有意识。只有一段循环指令，反复播放。”
“什么内容？”李文问。
“目标：清除文明抵抗单元。执行层级：低阶清扫单位。任务优先级：持续。”
云姬迅速靠近，空间蝎王爬至机械兵脚边，触须探向其腿部接缝。她闭眼感应，脸色骤变：“它不是独立个体，是集群的一部分。这台只是前锋，后面还有更多。”
话音未落，残片再次震动。蓝光大盛，裂缝再度撕开，比之前更宽。第二台、第三台机械兵接连涌出，动作虽不协调，但已开始自动列队。
“封！”李文喝令。
帐外桃树精灵的藤蔓如潮水般涌入，层层缠绕残片与裂缝。甘蔗精灵释放雾气，帐内瞬间白茫茫一片。呼衍铁率精锐赶到，在帐外布防，长矛对准帐门，以防机械兵突围。
李文重回案前，木剑再次举起。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将剑尖精准刺向残片能量节点。
“断！”
剑落瞬间，残片爆发出刺目蓝光，整块身躯剧烈震颤。裂缝疯狂扩张，已有半具机械兵卡在虚空中，上半身在帐内，下半身仍在通道中。李文手腕发力，木剑深入节点，灵力逆冲而入。
“咔——”
一声脆响，残片核心崩裂。蓝光骤灭，裂缝如退潮般收缩，最终彻底闭合。卡住的机械兵上半身留在帐内，下半身随通道消失，切口平整如镜。
帐内恢复寂静。雾气渐散，众人缓缓靠近。
阿史那仍跪在地上，灵藤未松。被控的那台机械兵已停止挣扎，胸口红光熄灭，关节处渗出银色液体。
李文蹲下，伸手拨开机械兵胸口晶格。内部无核心，只有一块刻满符文的黑色芯片，纹路与残片如出一辙。
“这不是入侵。”他低声说，“是信号。有人……或者某个文明，试图传递信息。”
云姬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块芯片，“可为什么是战场画面？为什么是清除指令？”
李文未答。他取出一块秘银匣，将残片与芯片一同封入，交到云姬手中。
“贴身保管。”他说，“别让任何人接触。”
云姬点头，将匣子收入怀中。
李文起身，掀开帐帘。呼衍铁站在外，手握长矛，目光冷峻。
“叫赤奴、阿史那、云姬，半个时辰后议事。”李文说，“还有，把那台完整的机械兵拆了，我要知道它每一寸构造。”
呼衍铁盯着他片刻，终于点头离去。
李文站在帐口，望着远处沙丘。风不大，吹不动旗角。他袖中罗盘静止不动，指针朝南。
阿史那走过来，手里拿着从机械兵身上取下的关节零件。金属表面光滑，内里却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编码。
“我能用灵藤读一段。”他说，“但可能需要时间。”
李文接过零件，指尖抚过那道纹路。突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纹路排列，并非随机，而是呈现出某种规律，像是一种语言，又像是一段坐标。
他抬头看向云姬。
“你刚才说，这通道连接的是高阶气运节点。”
“是。”
“那它最初的目的地……是不是可能不是我们？”
云姬一怔。
李文握紧零件，声音低沉：“也许，它本该通向另一个文明。但我们打开了它。”
帐内烛火跳了一下。
阿史那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灵藤，藤蔓末端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