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幽蓝余烬尚未冷却，沙地边缘的甘蔗精灵仍在缓缓渗出汁液。李文指尖轻点地面，一缕木系灵气顺着藤蔓探入土壤，刚触到三尺深处，便传来刺骨的麻痹感。
他收回手，掌心微颤。
“有东西在下面动。”赤奴单膝跪地，刀尖插进沙层，声音压得很低。他左臂的咒文已退至肩胛，但脖颈处浮起一条细线，像被无形的针缝进皮肉。
云姬盘坐在石堆上，空间印记贴在额前，边缘裂痕仍在渗血。她没睁眼，只抬手示意方向：“东南，七十步，骨笛声要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沙面拱起三道波纹。紧接着，三百只沙蝎破土而出，甲壳泛着墨绿油光，尾钩高高翘起，喷出一团团粘稠雾气。雾气落地不散，反向攀附上李文布下的藤网，所经之处，藤蔓迅速发黑、萎缩。
“退后！”李文抬手，三株甘蔗精灵从袖中跃出，扎根沙地，呈三角立定。茎秆微微震颤，透明汁液自节间渗出，在空中拉成细丝。汁液遇毒雾即汽化，白雾升腾，在营地正上方凝成一片低垂的云。
赤奴翻身上马，唐刀出鞘：“我冲一波。”
“别动。”李文按住他马缰，“它们不是要杀我们，是想毁掉这片云。”
果然，沙蝎群不再逼近，而是围成圆阵，尾钩齐齐对准天空。骨笛声起，尖锐刺耳，沙地随之震颤。云层剧烈翻滚，开始膨胀，边缘泛起墨绿斑纹。
“毒素被吸进去了。”云姬睁开眼，鼻血顺着唇角滑下，“再这样下去，云会炸。”
李文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木剑剑身。叶纹骤亮，绿光顺着剑柄蔓延至剑尖。他抬手一挥，剑光斩入云层。轰然一声闷响，金色雨滴自云中倾泻而下，砸在毒雾上，发出“嗤嗤”声响。雾气如雪遇阳，迅速消融。
雨水落地，竟在沙面刻出九道弯曲的荧光痕迹，蜿蜒指向西北方。
“那是……星图？”云姬踉跄上前，指尖轻触一道光痕。光痕微微震颤，映出九座冰塔的轮廓，第三层塔心的齿轮正在逆时针转动。
赤奴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抬手摸向脖颈，那条细线已爬至下颌，血管凸起如蚯蚓。他瞳孔收缩，眼神开始涣散，猛地挥刀砍向李文后颈。
李文侧身避过，木剑横架，剑身叶纹印上赤奴眉心。绿光一闪，赤奴僵住，喘着粗气跪倒在地。
“撑住。”李文扶住他肩膀，“不是你控制不了，是它在抢。”
沙地中央，虎符突然浮空，红光闪烁。两名族老从暗处冲出，一人伸手去抓，另一人袖中滑出一面黑幡，幡面绘着人皮面孔，嘴角咧开，无声狞笑。
“住手！”李文低喝。
荆棘精灵自袖中窜出，缠住黑幡。幡面人脸猛然睁眼，瞳孔漆黑，整张皮面剧烈抽搐。持幡族老脸色发青，手指痉挛，却死死不放。
另一人已抓住虎符，正要后退，忽觉咽喉一凉。
呼衍铁的断刀从暗处掷出，贯穿两人咽喉。尸体倒地，虎符跌落，被他稳稳接住。
“你一直跟着。”李文没回头。
“从流沙阵开始。”呼衍铁抹去刀上血迹，“他们身上有匈奴咒印，我闻得出来。”
荧光路径开始变淡，沙蝎残尸蠕动，体内爬出细小蠕虫，扭动着向活人靠近。
“烧了它们。”李文召出所有植物精灵，围成环形。火苗自藤蔓尖端燃起，迅速蔓延，将蠕虫尽数焚尽。
他转向赤奴，割开甘蔗精灵茎秆，汁液滴入其右眼。赤奴痛得闷哼，但瞳孔逐渐清明。他抬眼看向沙地，突然开口：“下面……有门。”
“什么门？”
“石门，刻着李家徽记，还有一道裂缝。”
李文皱眉。他将血滴在虎符上，血迹渗入符文，虎符表面浮现出完整路线，与荧光路径偏差十五度。
“罗盘指那边。”赤奴抬手一指。
“沙暴三小时后到。”云姬抬头看天，“现在走，只能走荧光路。”
李文沉默片刻，将甘蔗精灵种子分给精锐：“三重防护圈，减缓沙暴速度。分批走，别扎堆。”
云姬取出半块青铜齿轮，李文将它递还：“你先探路，用空间术留坐标。”
她点头，指尖划过虚空，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银线。
呼衍铁将虎符插入腰带，红光映得他半边脸发烫。李文蹲下，将虎符与齿轮一同按入营地中央的石块。石面裂开细纹，地下传来沉闷震动，沙丘轻微晃动。
“走。”李文起身，木剑横在臂弯。
队伍开始移动。甘蔗精灵在营地外围扎根，汁液渗入沙地，形成透明屏障。呼衍铁断后，刀未入鞘。
赤奴走在最前，右眼映着荧光路径，突然停步。
“怎么了？”李文问。
“地上……有人躺过。”他指着一处沙面，“体温还没散。”
李文蹲下，指尖触沙。沙粒微温，轮廓清晰，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形，头朝西北，双臂交叠于胸前。
“不是我们的人。”呼衍铁走近查看，“没穿铠甲，也没带兵刃。”
云姬从前方折返，银铃轻响：“坐标已留，但……齿轮在发烫。”
她摊开掌心，青铜齿轮表面浮起红光，与虎符遥相呼应。
李文盯着沙地上的凹痕，忽然抬手，召出一株甘蔗精灵。精灵茎秆弯曲，汁液滴入凹痕中心。
沙面“嗤”地冒起白烟，一股焦糊味扩散开来。
“这不是人躺的。”李文声音低沉，“是影子烙的。”
赤奴瞳孔一缩，右眼映出沙层下的景象——那道凹痕深处，竟有无数细小齿轮正在缓缓咬合，排列成环，中心一点幽蓝光芒，忽明忽暗。
呼衍铁握紧断刀，刀尖垂地。
云姬的银铃突然静止。
李文将木剑插入沙中，叶纹亮起，绿光顺着剑身渗入地下。齿轮咬合声戛然而止，幽蓝光芒剧烈闪烁，随即熄灭。
沙面恢复平静。
他拔出剑，剑柄刻痕烫得惊人。
队伍继续前行，荧光路径在前方延伸。李文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营地。
甘蔗精灵的屏障正在收缩，汁液在沙面留下蛛网般的荧光纹路。其中一道纹路，悄然偏离主路，指向西南。
他没说话，只将虎符按进腰带，加快脚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