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河的热雾被寒风撕成碎缕,李文脚下的藤蔓突然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根脉。他反手一剑斩断最近的几根,断口处渗出黑血,滴在雪地上发出“嗤嗤”轻响。
赤奴的刀尖插进冰层,拔出来时裹着一团幽蓝火焰。火苗不烫人,反而带着刺骨寒意,顺着刀身往上爬。他甩了甩手腕,火才熄灭。
“这火不对。”他说。
李文没接话,低头看着木剑上蔓延的裂纹。叶脉纹路正在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机。他抬手掐了下掌心,一滴血落在剑柄,纹路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
李守诚蹲在河边,指尖捻起一撮湿雪。他闻了闻,皱眉:“铁锈味。”
云姬突然拽住他后颈,把他整个人往后拖。两人原先站的位置,冰层炸开,黑色黏液喷涌而出,裹着碎冰和齿轮残片溅了一地。黏液落地后还在蠕动,像有生命般往雪地里钻。
“不是雪怪。”云姬喘了口气,额角渗出血丝,“是活的锈。”
话音未落,远处山口传来闷响。雪线崩塌,数百道白影从坡顶滚落,落地即立,眼窝里跳动着血红火光。它们四肢着地,关节反曲,奔跑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嗒”声。
“三百羌骑!”赤奴抽出唐刀,刀身映出雪怪群的倒影,“双龙阵!护住科考队!”
骑兵迅速列阵,箭囊却在瞬间结冰。一名射手刚拉开弓弦,箭杆“啪”地碎裂。赤奴低喝一声,挥刀劈向最近的雪怪。刀锋切入肩胛,却没有血,只有一股黑烟喷出,烟里藏着半截青铜箭簇。
李文后退两步,掌心贴地。植物精灵刚从袖中涌出,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绞住,瞬间枯萎。他咬牙,改召冰莲精灵。巨大的冰花在雪怪群中绽放,花瓣层层闭合,将三只雪怪封在其中。
片刻后,冰花炸裂。被封住的雪怪没了脑袋,但胸口裂开,露出嵌在体内的青铜齿轮。齿轮还在转,带动一根铁链往深处缩。
“有人在拉。”云姬盯着那根消失在雪地中的链子,“它们是被拽出来的。”
李文抬手,三粒金银花种子飞入空中。淡雾散开,众人看清了——每只雪怪的脊背都有一道缝合线,线头连着地下,像是被人从地底串起来提上来的傀儡。
“不是召唤。”他说,“是放。”
赤奴一刀劈开第五只雪怪,这次他盯着它的额心。符咒碎片飞出,上面刻着半块狼旗图案,边缘纹路与李守诚怀中族谱背面的印记完全一致。
“你族谱上有这个?”他扭头问。
李守诚没回答。他正盯着自己颤抖的手——那不是老迈的抖,而是像被什么频率共振着,连带胸口也微微起伏,仿佛体内有东西在同步转动。
云姬突然抬手,空间印记在她掌心裂开一道细缝。她将手指探入,像是在虚空中抓取什么。片刻后,她猛地抽手,指尖夹着一缕黑气。
“地下有呼吸。”她声音发紧,“不是一次,是十万次。”
李文一剑插入地面,藤蔓顺着根须探入地层。刚深入百米,所有藤蔓同时断裂。他收回残枝,发现每根断口都被某种霜花腐蚀,花蕊里藏着微型齿轮。
“再试一次。”他闭眼,心口叶状印记发烫。这一次,他只放了一根藤蔓,极细,像发丝。它穿过岩层,绕开霜花,最终触到一片平坦的冰面。
然后,他看到了。
藤蔓传回的影像在脑中展开——百米深渊,成排冰棺竖立,棺身透明,里面是身着汉军铠甲的尸体。他们闭眼,皮肤泛青,胸口插着铁管,管子连向中央一颗布满裂痕的青铜球。
球体缓缓自转,表面星图与简牍完全吻合。
“西域都护府……”李守诚喃喃,“他们没死?”
话音刚落,最外层一具冰棺的盖板动了。滑开一指宽,露出里面人脸——眉骨高耸,鼻梁断裂,正是三年前死于瘟疫的李家二叔。
李文睁眼,手中木剑嗡鸣。剑面映出九座冰塔的内部结构,第三层塔心的齿轮群正在逆时针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它们在启动什么。”他说。
赤奴的刀插进身旁冰壁,刀身映出深渊全貌。十万具冰棺呈环形排列,青铜球悬浮中央,表面裂痕正渗出幽蓝光。光顺着地下脉络蔓延,直通第九塔底。
云姬突然跪倒,空间印记裂得更深,血顺着指缝滴落。她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缝,往里看去。片刻后,她猛地回头:“尸体手腕上……缠着于阗巫旗。”
李守诚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玉佩沾血,落地时发出清脆一响。几乎同时,所有冰棺发出“咔嗒”声,最外层的十具同时滑开一寸。
“这玉佩……”他声音发抖,“是祠堂供器的另一半。”
李文盯着深渊,忽然抬手,将木剑掷向最近的冰棺。剑身穿透冰面,钉入棺盖。刹那间,棺内尸体猛然睁眼。
眼珠转动,发出齿轮摩擦的“咯吱”声。
赤奴挥刀劈去,刀锋却被一层突起的冰晶挡住。冰面映出一张脸——不是尸体,不是雪怪,而是呼衍枭。他嘴角咧开,手里握着一面小鼓,鼓槌正要落下。
李文伸手召回木剑,剑身嗡鸣不止。他低头看剑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刻痕,形状与玉佩残缺处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