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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祠堂禁地的封锁终于解除。

铁链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卸下了百年枷锁。

昨夜那场风雨后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水渍,倒映着灰白的天光,宛如一面被擦去尘埃的镜。

苏倾月缓步走入祠堂深处,脚步轻却坚定。

老祠官佝偻着背,默默立于第七块牌位前,枯瘦的手掌抚过斑驳木纹,最终缓缓侧身,让出通路。

“第七代守陵人……今日,权柄归还。”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岁月深处挤出的一句遗言。

苏倾月点头,指尖轻触牌位后方机关。

一声轻响,暗格开启,三只厚重的樟木箱静静陈列其中,散发着陈年樟脑与纸张霉变混合的气息。

她目光一扫,落在最右侧那只贴有“癸未补录”标签的箱子上。

手指掀开箱盖,泛黄的手抄族谱残卷整齐码放,纸页脆弱如秋叶。

她小心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

空白。

不是破损,而是被人用刀刮去字迹,再以新墨填补。

可那些填补的笔触僵硬、迟疑,与原稿流畅的行书格格不入。

她冷笑,从随身包中取出便携式紫外线灯,轻轻一按。

蓝光扫过纸面,刹那间,隐匿的文字浮现:

【清除】

【替换】

【归灵】

每一页都有这样的标记,像是一道道无声的死刑令,冷酷地抹去某些人的存在。

她继续翻动,直至一页边缘批注:“丙寅年,沈氏女携婴遁,列为‘失序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倾月瞳孔微缩,心渊徽章在胸前微微发烫。

沈氏女?

母亲本姓沈,而“携婴遁”……是说她和母亲当年并非失踪,而是被迫逃离?

她指尖收紧,纸页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原来你们连祖宗都敢改写。”她低语,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刃般的锋利,“所谓的正统血脉,不过是一场持续三十年的谎言清洗。”

她合上箱子,转身走出密室,步伐比来时更快,也更沉。

一个时辰后,苏家议事厅内,檀香袅袅。

族中长者齐聚,执事分列两侧,神情或倨傲、或忐忑。

而厅外,竟还坐着几位衣着朴素的乡下匠人——有竹编师傅、刺绣传人、古法造纸手艺人。

他们局促地搓着手,不敢抬头,却被苏倾月亲自迎了进来。

“今日议事,主题只有一个:谁,才是真正守护苏家血脉的人?”她站在主位前,目光扫过全场,“我请诸位匠人列席,并非作秀,而是因为——他们,才是当年天工阁真正的传承者。”

话音落下,她将投影仪连接平板,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烈焰冲天,古老的天工阁在火海中崩塌,梁柱断裂,图纸化为灰烬。

镜头切换至一份区块链存证的原始火灾报告,时间戳清晰标注:1993年4月7日凌晨2点18分。

“官方记录称,天工阁因线路老化失火。”苏倾月声音清冷,“但真实原因呢?监控系统在事发前十分钟被远程切断,消防通道被人锁死,而当晚值班的七名匠人,全数‘意外身亡’。”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而你们供奉的‘影阁’,却在次日召开会议,宣布‘技艺净化完成,庶民不可承脉’。”

满堂哗然。

有人怒拍桌案:“荒谬!你有何证据?”

“证据?”苏倾月唇角微扬,从箱中取出一册残卷,置于案上,“这是‘癸未补录’族谱残本,每一页都被篡改。我用紫外线照射,发现了隐藏批注——‘清除’‘替换’‘归灵’。你们口中的‘神圣传承’,不过是系统性抹除异己的黑账。”

众人面面相觑,尚未反应,角落里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姐……姐姐……我能听出来……这些墨迹,是后来加的。”

所有人转头。

小禾缩在椅子里,脸色发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但她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

“我……我能听见纸张老化的声纹。”她声音颤抖,“真老的纸,声音是碎玉轻碰……可这些……是‘裂玉纹’,像是被人强行压进去的新墨,在抗拒时间……”

全场死寂。

裂玉纹?

那是传说中沈家血脉独有的天赋——能通过声音感知物品的真实年代与经历。

母亲有,苏倾月有,如今……小禾也觉醒了?

苏明凰就在这时破门而入,银发凌乱,眼底怒火几乎要焚尽一切。

“放肆!”她厉喝,手中铃杖重重顿地,“族谱乃祖宗之魂,岂容外人妄议!苏倾月,你勾结庶民,亵渎宗庙,罪无可赦!”

苏倾月却不慌不忙,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录音笔,轻轻放在案上。

“那您听听,这位‘外人’的声音。”

她按下播放键。

阿阮——那位已故奶妈的日记独白,缓缓响起:

“老爷烧文件那晚,我在窗外听见他说:‘娘,我对不起你……可倾月不能回来,否则他们都得死。’”

声音沙哑、颤抖,满是悔恨与恐惧。

议事厅内,连呼吸都停滞了。

老祠官突然踉跄上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双手捧出一本焦边账册,封皮烧去了大半,仅剩几个模糊字迹:《苏家收支实录·壬申年起》。

“这是我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他声音哽咽,“他说……若有一日真相将现,就把这交给真正该看的人。”

苏倾月接过账册,翻开第一页。

一行数字赫然在目:

【年度拨款:文化维护费——归灵殿项目】

【金额:3800万元】

【备注:精神调节专项】

她继续翻页,每一年,每一笔,数额逐年递增,三十年从未中断。

而最令人窒息的是——

这些款项,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财报中。

苏倾月指尖摩挲着账册焦黑的边角,目光却如寒刃般刺向苏明凰。

那行字——“苏景渊违契,当废”——像是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照亮了三十年来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敲进每个人耳中:“姑奶奶,您说族谱不可妄议,可写下这句‘当废’的人,正是您自己。那么请问,是谁赋予‘影阁’权力,决定谁有资格成为苏家人?又是谁,在暗地里用千万资金豢养一个名为‘归灵殿’的精神控制组织,去抹除血脉、篡改记忆?”

苏明凰脸色铁青,银发在风中剧烈颤动,手中铃杖猛地顿地三声,试图以仪式威压镇住场面:“住口!影阁乃祖制所立,护我苏家正统千年不堕!你一个离族十八年的外人,有何资格审判先辈定下的规矩!”

“外人?”苏倾月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冷意,“我是被你们亲手赶出去的那个女儿。母亲抱着我逃出老宅那夜,烧伤的左肩至今留着火烙印记——而那一把火,就是‘归灵殿’放的,对吗?为了清除‘失序支’,连亲骨肉都能焚尽。”

她一步步逼近,将账册高高举起:“这三十年,每一笔‘文化维护费’,都沾着匠人的血、烧着天工阁的灰、压着我们母女的命!你们嘴上说着传承,实则怕的,是技艺落入平民之手;你们供奉的‘正统’,不过是一纸效忠书换来的傀儡游戏!”

议事厅死寂如坟。

就在这时,门外风雨骤响。

油纸伞一柄接一柄出现在山道尽头,数百名乡下匠人踏雨而来。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年轻学徒,肩扛工具箱,手捧残图旧稿,脚步沉重却坚定。

为首的青年抬着一台复刻织机,机身斑驳,却依稀可见“天工”铭文。

那是老吴头毕生心血的复原之作。

苏倾月转身,迎上前去,亲自接过那台织机的一角。

冰冷雨水打湿她的发丝与裙摆,她却恍若未觉。

她取出两把铜钥——一把来自师父临终所赠,一把从母亲遗物中寻得——缓缓插入祠堂主门两侧古锁。

咔哒、咔哒。

沉闷机括声响起,尘封百年的青铜大门,在众人屏息凝视中轰然洞开!

晨光倾泻而入,照亮积灰的梁柱与蒙尘的牌位。

苏倾月立于光中,背影挺拔如剑。

“从今日起,”她朗声宣告,声音穿透风雨,“苏家祠堂不再只为‘嫡系’开门。凡掌握真艺、承继实技之人,皆可在此留下姓名,载入传承之册!”

话音落,胸前心渊徽章蓝光微闪,浮现出一行新字:

【名归实者,庙堂自开】

仿佛天地共鸣,远处云层翻涌,一架黑色直升机正破雾穿行,螺旋桨撕裂风雨,朝着苏家老宅疾驰而来。

而在主厅深处,苏明凰踉跄后退,死死盯着账册最后一页的签名,嘴唇颤抖,第一次露出近乎崩溃的动摇。

那不是命令,不是权谋,而是她亲手写下的罪证——

“苏景渊违契,当废。”

而苏景渊,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当年唯一试图迎回苏倾月的人。

他死了,死于一场“意外坠马”。

此刻,雨势渐歇,祠堂前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苏倾月仰望天空,低声呢喃:“父亲……母亲……你们看见了吗?门,我已经打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架即将落地的直升机上,老爷子蜷缩在担架中,额头滚烫,口中不断呓语——

“火……别烧孩子……求你们……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