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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 > 第1章 糖葫芦串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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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三,保定府土生土长的爷们。民国二十二年秋,风里刚带了点凉意,我推着辆吱呀作响的破自行车穿街走巷,后座插着根胳膊粗的稻草棒子,上头密密麻麻串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颗颗山楂饱满透亮,裹着晶亮的糖壳,在秋日暖阳里晃得人眼热,倒像给稻草人披了身簇新的朱红盔甲,又艳又扎眼。白日里,我扯开嗓子沿街叫卖,甜香混着尘土味飘出半条街;待到月上中天,便猫着腰蹲在北大街吴家大院的影壁墙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对镇宅石狮子 —— 说到底,是盯着它们嘴里嵌着的两颗玉眼珠。

玉这物件,最忌瞎看,得遇着对的光。月光一洒下来,那两颗珠子便活了似的,像有人在里头点了两盏小烛,黄里透青,青里泛暖,幽幽的光一闪一闪,勾得人魂儿都要飘过去。黑市上早有人递了话:十万大洋,现钱现货,分文不还价。十万大洋啊,啥概念?够把前门楼子买下半截,也够我金盆洗手,揣着沉甸甸的银元去北平前门大街开家像样的涮羊肉馆。往后天天围着铜锅,涮着薄如纸的鲜切羊肉,就着二锅头,再不用半夜爬墙头、啃冷硬的杂面馒头,也不用担惊受怕躲官差。

可我心里门儿清,吴家不是好惹的主。吴老太爷当年跟着袁世凯混过武卫军,手上沾过血,见过大阵仗,后来回保定府置办家业,硬生生凭着枪杆子拿下了这条街的半条胡同。门口那对汉白玉狮子,是乾隆年间从宫里流出来的宝贝,原先给王爷守坟,被吴家用十船白花花的大米换回来,镇在门口几十年,石缝里都透着股威严,寻常人连多看两眼都不敢。狮子嘴里那两颗玉眼珠,更是邪乎,传说是 “夜视千里” 的奇珍,当年老太监从紫禁城隐秘处挖出来孝敬主子的,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门道。吴家把这对狮子当老祖宗供着,初一十五必摆香案跪拜,还特意雇了四条德国狼狗守院,狗脖子上挂着铜铃,夜里稍有风吹草动,铜铃便叮当乱响,整条街的野猫都吓得蹿房越脊,连耗子都不敢吱声。

我在墙根蹲了七天,把院里的门道摸得透透的。最大那条黑背,院里人叫它 “和尚”,偏爱吃甜,我每天准点扔过去一串山里红,它嚼得连核都不剩,见了我这张脸,倒不怎么龇牙咧嘴;最小那条叫 “尼姑”,天生怕打雷,一遇阴天就夹着尾巴往马厩里钻,缩在槽边瑟瑟发抖。护院头子姓赵,山西人,脸上顶着个显眼的肉瘤,人送外号 “赵盒子”,最爱唱那出《小寡妇上坟》,每天夜里两点,准在门房里扯着嗓子唱一段,调子跑调跑得没边,却唱得格外投入。我早把他的唱腔摸熟了,就等 “三月里来是清明” 的 “清” 字出口,他准得咳嗽两声,那两声响动的空当,够我借着墙影翻上墙头半秒,绝无差错。

可真正让我心里发怵的,是那两颗玉眼珠本身。那光太邪性,夜里蹲久了,眯着眼竟觉得石狮子在笑,那笑意沉沉的,像极了我死去多年的师父 —— 老燕子李三。师父咽气前,死死抓着我的手,指节泛白,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三儿,记着,做贼的,别偷带眼的东西,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我当时连连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却憋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老子偏要偷 “眼”,还要偷最值钱的 “眼”,不然对不起这李三的姓,对不起师父教我的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

为了把玉珠看得更真,我干脆把糖葫芦车推到石狮正对面的墙根下,白天照常叫卖,甜香引得路过的孩童围着车转;夜里就靠着车把数星星,眼角余光却总瞟着那两颗珠子,连它们在月光下的光影变化都记在了心里。有天傍晚,天刚擦黑,街面上行人渐少,来了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拄着根枣木拐杖,慢悠悠走到车旁,弯腰盯着我车上的糖葫芦看。他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满黑泥,裤脚沾着草屑,不像有钱买糖的主,却忽然抬手指着石狮子,声音慢悠悠地问我:“小兄弟,你觉得那俩狮子,哪只先瞎?” 我咧嘴一笑,打趣道:“大爷,狮子没长人眼,咋会瞎?”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像钝刀刮铁锅,刺耳得很:“狮子不会瞎,人会。想拿珠子的人,先得成瞎子。” 说完,他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我车上的糖葫芦,竹签子颤个不停,那震动顺着车把传到我手里,竟像有人在给我敲丧钟,听得人心里发紧。

我心里暗骂一句晦气,可老头的话却像根毒刺,扎在心上拔不掉。夜里回了城郊的小客栈,我舀了瓢冷水冲头,寒气顺着头皮往下淌,对着铜镜做鬼脸:李三啊李三,你飞檐走壁十年,紫禁城的琉璃瓦都摸过,还能被俩石头狮子、一个疯老头吓住?可一闭眼,那玉珠的光就像两只小灯泡,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晃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把随身的小包袱抖落在床板上:细铁丝、合金钢锥、熬得黏稠的驴胶、掺了草药的迷香,还有一只铜壳口琴 —— 每样东西都擦得锃亮,带着常年贴身的体温,是我十年盗生涯的老伙计。我对着它们低声说:“哥几个,再陪我干一票,干完咱就退休,享清福去。”

那口琴是师父留我的念想,铜壳子被磨得发亮,吹口磨得光滑温润,带着师父手心的温度。我凑到嘴边吹了一段《夜来香》,调子刚起,窗外的月亮忽然被乌云遮住,像有人猛地把灯芯掐了,屋里顿时黑了大半。我心里咯噔一下:月黑风高夜,既是偷东西的好时候,也是埋人的鬼时辰。抬手拍拍胸口,想把那股子不安拍下去,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打鼓,咚 —— 咚 —— 咚,和远处吴家大院传来的更鼓撞在一起,竟凑出了一段古怪的调子,听得人心里发慌。

我给自己定了规矩:再蹲三天。三天后是吴老太爷八十大寿,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贺寿,赵盒子得去前厅陪酒,没空盯着门房;那四条狼狗也会被拴在后院,没人看管;院里乱哄哄的,正是下手的好时机。狮子嘴里的玉珠,就像待嫁的小媳妇,乖乖等着我去取。我掐着指头算了又算,动手的时辰、翻墙的路线、得手后的退路,在脑子里排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第三天夜里,我推着空车回客栈,刚摸到车把,就觉出不对劲 —— 上头插着一串没卖完的糖葫芦,本该串满山楂的竹签子,被人拔掉了一根,空落落的签子正对着我,活像根竖起来的中指,透着股赤裸裸的挑衅。我心里一沉,猛地摸向怀里 —— 师父传下来的那本《飞燕谱》不见了!那册子是师门的命脉,记着所有飞檐走壁、开锁盗物的绝活,更藏着一条祖上传下的暗语:偷珠者,必失目。

脑袋 “嗡” 的一声,像有人拿着铜锣在我耳边狠狠敲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回头望向吴家大院的方向,月亮正好从云缝里钻出来,清辉洒在那对石狮子脸上,平日里幽光闪闪的玉眼珠,忽然没了光亮,像两只缓缓闭上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我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李三啊李三,你还没动手,就先被人盯上了?这是警告,还是挑衅?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从车把上扯下那串糖葫芦,狠狠咬下一颗,酸得牙根发麻,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却嚼得咯吱作响,像是在跟谁较劲。我对着黑漆漆的街口,狠狠竖起中指,声音嘶哑却坚定:“不管你是谁,老子看上的珠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抢走!” 说完,我抓起剩下的糖葫芦,连带着稻草棒子一起折断,狠狠扔进路边的水沟里,听着它们 “咕咚” 一声沉底,那声响,像给对手递了战书,又像给自己敲了丧钟。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和那对玉眼珠之间,早已不止十万大洋那么简单。那是一场赌局,赌的是身家性命,是师徒情分,是师门荣耀,更是自己这十年盗生涯的最后体面。要么带着玉珠远走高飞,要么折在这保定府的黑夜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