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铁闸带着倒钩的锐刺迎头砸下,像一排张开的獠牙,誓要把我钉成“忠”字的最后一竖。我脚跟一点吊桥木板,抱着沈静往后仰倒,木板“咔嚓”断裂,碎雪激溅。锐刺贴着我鼻尖擦过,“当”地钉进桥面,铜铃被震得乱响,铃里半截断指簌簌脱落,正掉在我领口,冰得我一哆嗦。三姨太站在闸顶,手里高举那面空框白旗,笑得嘴角裂到耳根:“燕子李三,你躲得了一死,躲得了写血书吗?”

她话音未落,旗框四角忽然“咔哒”弹出薄刃,金线一绷,白旗变成一副空心的“忠”字刀匾——只要我血往上一泼,刀匾吸饱血,字迹立现,这副旗便算“点睛”完成。我喉咙发干:原来他们要的,不只是我死,是要我“心甘情愿”把血溅上去,好让“忠”字名正言顺传位给我,再借我名把最后一份卖国契约坐实!

沈静在我怀里微微颤了一下,指尖沾血,在我掌心继续写那个倒“忠”字,却写到一半停住——她失血太多,晕了过去。猫从我肩头跳下,冲着闸顶“嘶”一声,背毛炸成白球。我弯腰捡起两块碎木板,当作雪橇,把沈静放上去,一手拽木板,一手攥紧那卷“终稿·零号”胶卷,缓缓后退。吊桥尽头,城门洞像黑兽张嘴,等我自投罗网;桥这头,三姨太一抖长鞭,鞭梢缠住铁闸手柄,稍一用力,锐刺“噌”地拔出,带起一串血珠,她一步步逼前,旗匾拖在雪地里,薄刃刮出长长一道沟,像给北平剖腹。

“李三,你跑不掉的。”她笑,声音却哑,像被火燎过,“整座广渠门,早被忠字局买通,连砖缝都在等你的血。”说话间,城头伪军齐刷刷举枪,枪口却不对准我,而是对准吊桥两侧缆绳——只要我退到桥心,他们便齐射断绳,让我连人带桥摔下护城河,血溅当场,正好落进旗下刀匾,完成“忠”字最后一横!

我眼角余光扫向桥下:河面结冰,却早被凿出无数冰洞,洞下黑水翻涌,像一张张等人掉的嘴。冰层边缘,隐隐浮出几只铜铃,铃里嵌着半截手指,正随水波晃动,像给我行注目礼。我心里“咯噔”一声:零号坟的水,通护城河;师父、瘸子、无数“补角”燕子的血,全渗在这条河里,等我跳下去,就成了“忠”字局的“总桩子”!

退无可退,我索性停步,把沈静轻轻放平在木板上,解下腰带把她缚紧,又撕下衣角给她脖颈伤口扎紧。猫围着她脚边转,尾巴扫雪,像画符。我起身,把胶卷塞进她内衣暗袋,拍拍她脸:“要死,也得你先活。”做完这些,我弯腰拾起一块带钉木板,在掌心一划,血“哗”地涌出,顺着指缝滴在雪地里,像开出小小红梅。我举手,冲三姨太晃了晃:“不是要血书吗?我自己写!”

她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我这么爽快,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我趁机迈步上前,每走一步,血就滴一串,在雪地里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像给黑夜缝伤口。城头伪军也怔住,枪口下垂,等我靠近。三姨太眯眼,旗匾横在胸前,薄刃映着火光,像一排獠牙。我在离她三步远停住,抬手,把血掌狠狠按向旗面——

“咔!”薄刃瞬间弹起,划破我掌心,血“嘶”地被旗布吸进去,白旗上立刻显出一道猩红“忠”字轮廓,却缺最后一横。三姨太狂笑,手腕一抖,旗匾竖立,薄刃对准我心口:“最后一笔,得用心头血!”长鞭“嗖”地缠住我腰,猛地一拽,我整个人被拉得扑向她,胸口直直撞向刀匾。我咬牙,在半空里侧身,让过刃尖,肩膀却被划开一道口子,血“哗”地溅了满旗,字迹瞬间完整——“忠”!

旗成,血书就。三姨太却在这时忽然脸色大变,低头看旗——旗上血字竟顺着金线纹路缓缓倒流,像逆流的小蛇,全部涌向旗框四角,薄刃吸饱血,“咔咔”连身,竟一根接一根断裂!白旗瞬间变成一块破布,软软垂落,被风一吹,飘进护城河,贴在水面,像一张被剥下的人皮。她惊叫:“怎么回事?!”我咧嘴笑,笑得满嘴血腥味:“忘了告诉你,老子从小穿百家衣,血里混了叫花子百家醋,专破邪幡!”说话间,我掌心一翻,露出藏在指缝里的醋囊——那是染坊逃命时顺手捞的,方才滴血,醋混进血,薄刃被酸蚀,自然寸寸断。

三姨太怒极,长鞭一抖,鞭梢“啪”地卷住我脖子,勒得我眼前发黑。她另一只手掏枪,枪口抵我眉心:“血书不成,就拿你命补!”我手指拼命抠鞭,却越勒越紧,耳膜嗡嗡作响,仿佛听见自己颈骨在咯咯作响。就在这千钧一发,城头伪军忽然齐声惊呼:“旗!旗倒了!”我余光瞥去,只见忠字局正门的巨大“忠”字旗杆,竟从中间缓缓断裂,像被无形巨斧劈开,旗面“哗啦”坠落,正盖在人群头上,白底红字瞬间被风撕得粉碎,像一场血雪。三姨太愣神,鞭梢微松,我趁机抬膝,狠狠撞她小腹,她闷哼一声,手枪脱手。我反手抓住鞭身,猛地一拽,她整个人被拉得扑向我,我低头,用额头狠狠撞她鼻梁,“咔嚓”骨裂,她惨叫后仰,鼻血喷了我一脸。

我顾不上擦,抱着沈静跳上木板,往城门洞里猛冲。城头伪军被倒旗惊得乱作一团,竟忘了断缆绳。我趁机滑到桥心,猫在前头引路,眼看就要冲进门洞,身后忽然“砰”一声枪响——三姨太爬起,手里握着掌心雷,子弹擦过我耳廓,血线瞬间爬满脖颈。我脚下一滑,木板“咔嚓”断裂,沈静连人带板“噗通”掉进护城河冰洞!我嘶吼,扑到冰沿,伸手去抓,却只抓住她一片衣角,“撕拉”一声,衣角断裂,她整个人沉入黑水,连气泡都没冒一个。猫在冰面上“嗷”一声,竟跟着跳下去,白影一闪,也被水吞没。

我红了眼,刚要跟着跳,后领被三姨太抓住,她满脸血,却笑得癫狂:“李三,忠字局不缺女人,缺看门狗!你跳下去,她活不了;留下来,我让她全尸!”我怒吼,反手一拳打在她太阳穴,她踉跄后退,却趁机把长鞭缠住我脚踝,猛地一拽,我整个人被拉得仰面倒地,后脑勺“砰”地磕在冰沿,眼前金星乱冒。她扑上来,骑坐我胸口,掌心雷抵我咽喉:“血书毁了,旗也倒了,总得有人背锅——就你!”

我仰面朝天,看见城头伪军已重新列队,枪口齐刷刷对准我,却不再射击,而是等待——等我被三姨太一枪爆头,好把我的血溅在重新升起的“忠”字旗上。新的旗已备好,白底红框,正中空着,等我心头血点睛。三姨太手指扣动扳机,撞针“咔哒”轻响,我却忽然笑了,笑得满嘴血沫:“太太,你低头看看。”她愣了愣,下意识低头——我双手竟不知何时已解开鞭索,手里攥着那卷“终稿·零号”胶卷,胶卷外壳被掰断,露出里头一节更细的胶卷,我冲她咧嘴:“你要的终稿,在这里,杀我,它陪我一起化灰。”

她瞳孔骤缩,枪口微松。我却趁机抬手,把胶卷往半空一抛,掌心雷同时被我用膝盖顶飞,枪响,“砰”一声,子弹击穿胶卷,胶片碎成无数碎片,在雪夜里炸开,像一场黑色烟火。三姨太尖叫,伸手去抓,却只抓住几片碎屑。我趁机滚地,抓起一块碎冰,狠狠砸向她后脑,“咔嚓”冰碎,她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我爬起,冲向护城河冰洞,刚要跳,身后忽然“嗖”一声尖啸——一颗信号弹升空,照得雪地惨绿。城头伪军齐声呐喊:“忠字局有令——活捉燕子李三!要血,要活的血!”吊桥两侧缆绳同时被斩断,“哗啦”桥板倾斜,我整个人被甩向冰面,后背“砰”地撞碎冰层,半截身子掉进刺骨河水。冰水瞬间灌满口鼻,我拼命扑腾,却觉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三姨太竟又爬起,长鞭缠住我脚腕,把我往岸上拖,她满脸血,却笑得温柔:“李三,你死不得,忠字旗还等你点睛。”

我挣扎,却觉体力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冰水、血水、汗水糊满视线,恍惚间,看见沈静从冰洞下探出头,脸色惨白,却冲我伸出手,指尖离我只有一寸。猫在她肩头,嘴里竟叼着一把细小钥匙——钥匙柄刻着“忠”字倒写!我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她指尖。三姨太的鞭子越勒越紧,像条巨蟒,把我往岸上拖,往旗杆下拖,往“忠”字空框里拖。冰洞边缘,沈静的眼眸在绿光里渐渐黯淡,像两盏将熄的灯。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倒——忠——旗。”

我心脏猛地一缩,却觉后颈被三姨太抓住,整个人被提上岸,按倒在雪地。城头伪军齐步跑下,数把刺刀交叉架住我脖子,刀尖组成一个“忠”字空框,只等我心头血填满。三姨太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铜铃,铃里嵌着半截断指——师父的断指!她把铜铃按在我心口,声音温柔得像洞房夜:

“李三,旗缺最后一笔,我替你刺青。”

铜铃“叮”一声轻响,铃舌弹出,竟是一把极细的刺针,针尖蘸着师父的血,闪着幽蓝寒光。我拼命挣扎,却被数把刺刀死死压住,针尖离我心口只剩一寸。就在这千钧一发,冰洞下忽然“咕咚”一声巨响,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水柱上托着一面破碎的白旗——正是那面被我血染又吸饱醋的“忠”字旗,旗面却被水柱冲得倒卷,字成倒影,像一面倒写的“忠”!

水柱顶端,猫叼着那把倒“忠”钥匙,借水力一跃而起,直扑三姨太面门。她惊叫,抬手去挡,刺针偏移,“嗤”地刺进我肩窝,血珠滚落,却未入心口。我趁机翻滚,撞开刺刀,抓住猫叼来的钥匙,反手插入雪地——雪下竟藏着一块铁板,铁板刻着“忠”字倒槽,钥匙插入,“咔哒”一声,铁板翻开,露出一条黑洞洞的地道,地道口喷出一股黑烟,烟里裹着无数碎胶片,像一场逆向的雪。

我抱紧猫,抓住沈静从冰洞下伸出的手,借势滚进地道。铁板“哐当”合拢,最后一眼,我看见三姨太跪在雪地,捧着那面倒卷的“忠”字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看见城头伪军乱作一团,枪口朝天,火光把夜空撕出一道血口;看见梁鸿志站在旗杆下,脸色铁青,手里举着那只铜铃,铃里空空,只剩一个洞,像被挖掉的眼。

地道里漆黑,我抱着沈静、抱着猫,顺着坡道一路下滑,不知滑了多久,终于“扑通”摔进一团软沙。我挣扎着爬起,抖亮火折子,微光里,四周竟是一间拱形砖室,砖室中央摆着一张供桌,桌上供着一面残破旗帜——白底、红框、空“忠”字框,框边用金线绣着我名字,却被人用血打了个大大的“x”。供桌前,跪着一具无头尸,穿长衫、铜铃串腰,颈腔血已凝固成黑柱——师父!他膝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忠子无头,燕子归巢。若想破局,拿梁鸿志的人头来补。”

我手指刚触到纸条,砖室背后忽然“咔啦”一声,砖墙转动,露出一条更窄的暗道,暗道尽头,传来“咚——咚——”鼓声,三短一长,正是“燕子归巢”暗号。鼓声后头,亮起一点微光,光晕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长衫、礼帽、铜铃串腰,脖腔却完整,那张脸在微光里抬起——赫然是师父!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声音沙哑得像从坟里爬出:

“三儿,头在这儿,身子在那边——你替为师接上,还是为师替你接上?”

他抬手,抛出一件物事,“咕噜噜”滚到我脚边——竟是一颗人头,花白头发、灰白假眼,额心弹孔新鲜,血还未凝,却不是我师父,而是——梁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