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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三这辈子偷东西,头一回被目标吓得差点尿裤子。

那晚的月亮像被谁啃了一口的芝麻烧饼,吊在昆明湖上头,惨白惨白。我蹲在铜牛背后,手心的汗把钢锯柄都沤热了,才刚比划两下,滋——一声怪响,铜牛眼窝子里忽然冒出两团绿火,活像阎王殿前的灯笼。我当场腿软,心说:坏了,这畜生成精了?

事情要从三天前讲起。

前门火车站西墙根,贴了一张官家告示:黄河决口,津门泽国,难民北上,求粮赈灾。纸张还没干透,就被人撕得只剩一个字。我蹲在旁边啃烤白薯,听两个拉车的闲聊——

听说颐和园那头铜牛,尾巴一断,水就退。

扯犊子!铜牛镇水,那是老佛爷留给洋人的风水桩。

啧啧,真要是尾巴掉了,指不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低头瞅自己鞋尖,破了个洞,大拇哥正跟我打招呼。那一刻,我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把铜牛尾巴锯下来,给难民当定心丸。盗亦有道,这回咱也玩回大的。

可荒唐念头就像火星子,一旦落进油锅里,地就着了。

当天夜里,我踩着瓦片房,一路蹿到海甸镇,远远望见颐和园。夜色里的昆明湖像一面碎镜,铜牛趴在东堤,尾巴翘得老高,仿佛朝我勾手指:来呀,小子。我深吸一口气,摸出祖传钢锯——拇指粗、两手长,锯条上刻着俩字,是我师傅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第一次踩点,我打算纯目测:卫兵几班倒,探照灯扫哪一片,牛尾巴多粗,从哪下锯。可还没靠近堤岸,就撞见一队北洋兵,大皮靴踩得青石板响。我急忙缩进草丛,屏住呼吸。月光下,他们的枪刺闪着寒光,像一排排催命符。我心里打鼓:硬闯?找死。撤退?不甘心。正犹豫间,忽然听见哗啦啦铁链响——铜牛旁边,竟立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瘦得跟竹竿似的,手里拎着一串钥匙。他冲兵丁点头哈腰,嘴里念叨:几位爷,再巡一圈,可别叫飞贼惦记了国宝。飞贼?我翻白眼:老子还没动手呢,就被点名了。

老头走后,兵丁也远去。我猫腰潜到铜牛跟前,伸手摸了一把,冰凉刺骨,满手铜锈。我踮起脚,顺着牛背往后摸,正要量尺寸,忽然指尖一抖——牛脖子上,竟箍着一道细铁箍,箍上嵌着一粒小小的火漆帽,像颗黑痣。我脑门地一声:机关?火漆一旦崩开,不是响铃就是喷火。我急忙掏出短匕首,想撬开火漆看看里头什么门道。可刀尖刚碰到,嗤——一缕白烟升起,火漆里竟裹着根头发丝细的银线,顺着牛脊一路连到尾根。我当场僵住:这是请君入瓮的局?谁这么阴?

更阴的还在后头。银线末端,系着一块小小铜片,片上刻着洋文made in Krupp。我暗骂:狗日的,克虏伯厂出的触发器?洋鬼子把咱老佛爷的镇水神兽改装成炸弹!我脑里瞬间闪过一百种死法:炸成碎肉、烤成乳猪、崩进昆明湖喂王八......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可也怪,越危险,我心里那团火越旺——李三啊李三,你要真怂了,下辈子别叫,叫得了!我咬牙掏出镊子,想先剪断银线。可手刚伸出去,一声脆响——铜牛屁股后面,竟弹出一枚铜环,环里扣着颗乒乓球大的玻璃泡,泡里晃悠着黄绿液体。我脑袋地炸了:是太岁酸!前清内务府档案提过,这种孢液一遇空气就疯长,能烂人皮肉。我顿时明白,这不是普通防盗,这是拿活人做生化实验!

夜风卷着荷香,我却闻到一股腐肉味。那味道像无形的手,掐住我喉咙。我踉跄后退两步,背靠一棵老柳,胸口起伏得跟风箱似的。逃?可难民一张张饿扁的脸,像幻灯片在我眼前晃:缺奶的娃、拄棍的老妪、卖儿卖女的汉子......我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李三,你不是天天吹盗亦有道吗?道在哪?在脚底抹油?我抬头瞪着铜牛,它依旧懒洋洋趴在水边,尾巴翘得老高,像嘲笑:小子,敢不敢?绿火在它眼窝里跳动,仿佛催命,也仿佛挑衅。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灌满口腔,脑子清醒了三分。机关也好,太岁也罢,都是死物;老子是活的!我掏出火折子,吹出微光,又解下腰间酒葫芦——二锅头,六十五度,平时暖身子,今晚当麻药。我咕咚咕咚灌两口,把酒喷在太岁酸玻璃泡上,酒精瞬间覆上一层膜,封住空气。随后我用短刀尖蘸松脂,小心滴在火漆银线接口,松脂遇冷凝固,封住导火线。做完这两步,我后背已经湿透,风一吹,冷得打摆子。可铜牛眼里的绿火,竟好像暗了一分。我嗤笑:畜生,再来啊!

正当我准备继续下锯时,远处忽然传来咚咚咚脚步声,整齐划一,像鼓点敲在我心口。探照灯地亮起,雪白光柱直扫堤岸。我暗叫苦:第二波巡逻提前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抱住牛脖子,整个人贴到牛肚皮底下,四肢悬空,像只壁虎。卫兵们擦肩而过,枪刺离我鼻尖只差两寸。我屏住呼吸,数着心跳:一、二、三......足足一百二十下,脚步才远去。灯光移开的瞬间,我手一松,掉进水洼,泥水溅了一嘴。我吐口浊水,抬头望天,月亮又被乌云吞了,像老天爷也替我捏汗。

可就在这一刻,一声脆响——铜牛尾巴,居然自己裂开一道缝!缝里幽幽透出暗金色光,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瞪大眼,心脏跳得跟打更的梆子:是继续?还是撤?绿火、火漆、太岁酸、探照灯、机枪......所有危险在脑子里排成一排,像赌桌前的骰子,等我掀盅。我深吸一口气,把钢锯往怀里一揣,嘴角扯出笑:李三,你要认怂,就永远只是飞贼;你要敢赌,说不定能成传奇!我伸手,再次摸向那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