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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我的船。

沈凤岗的口型像把冰刀,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划到尾骨。我浑身海水未干,却瞬间被冷汗再洗一遍。他白礼服的肩章染着一圈褐红——那是昨晚枪伤渗出的血,像给恶魔盖了枚勋章。我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防身匕首早在跳船时失落,此刻兜里只剩那颗钥匙,硬邦邦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烫,却不能扔。

舰长室里灯火通明,海图桌、电台、保险柜一字排开,墙上还挂着那把熟悉的勃朗宁,枪柄刻字。沈凤岗顺着我的目光,悠然摘枪,在手里转了个花:找这个?可惜子弹昨天打光了。他语气轻飘,像在招待迟到的朋友。我暗暗咬舌,用疼痛逼自己冷静——燕子李三,慌就输了。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我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跨进门,顺手反锁。锁舌一落,室内成了孤岛。沈凤岗挑眉:胆识依旧。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晃,像小型旋涡。喝一杯?海上风大,暖暖。我冷笑:怕有毒。他仰头先干,亮杯底:毒死你太便宜,我要你活着看戏。说话间,他按下桌边按钮,隔壁电台作响,像催命节拍。我余光扫向窗外——驱逐舰正全速东行,舰首破浪,白沫翻卷,方向正是朝鲜海峡,再过十二小时就能到日本下关。我心头火燎:必须在他登陆前毁掉日记!

钥匙在你身上,对吧?沈凤岗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我耳廓,像蛇信。我索性掏出钥匙,往桌上一拍:想要?拿真日记来换。他眯眼,目光贪婪又阴鸷,却瞬间恢复笑意:不急,先带你见个人。他抬手击掌,侧门被推开,两名水兵押进一个血葫芦似的人——金牙!我瞳孔猛缩:他不是朝南划走了吗?金牙左眼肿得睁不开,却冲我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李三……别管我……我心沉到谷底——沈凤岗早布天罗地网,连救生筏都没放过。他抬脚踩住金牙伤腿,慢条斯理地碾,骨裂声刺耳,金牙惨叫堵在喉咙,化作一口血喷在地板上。我怒火攻心,抡拳扑上去,却被水兵反剪双臂,脸按在桌,冰凉的枪管抵住太阳穴。沈凤岗俯身,用钥匙轻轻敲我额头:给你两个选择——一,把钥匙交出来,我放你们下船;二,我挨个折磨你同伴,直到你开口。钥匙每敲一下,像钉子钉进脑壳,我眼前金星乱冒,却咬牙冷笑:少装善人,你拿到钥匙,第一个杀的就是我。他叹口气,似在惋惜:聪明,真不好玩。

忽然,舰体猛地一震,像被巨鲸撞腹,桌上酒杯翻倒,酒液洒了一地。扩音器里传来急促日语:左舷鱼雷!未爆!左舷鱼雷——沈凤岗脸色大变,顾不得我,拔枪冲出门。水兵也慌乱,一个被我趁机肘击下巴,另一个刚抬枪,金牙猛扑抱住他腿,我夺过枪,反柄砸晕。我把金牙扛肩上,他虚弱地笑:八路……来接应……原来昨夜他们趁雾放出了简易鱼雷!我精神大振,拖着他冲出舰长室,走廊里红灯狂闪,日兵乱成一团,纷纷往左舷奔。我逆人流而行,朝右舷救生艇甲板跑,金牙指路:下……货舱……有摩托艇……我咬牙转向,楼梯狭窄,他体重压得我肩膀快脱臼,却一步不敢停。

货舱里堆满弹药箱,空气里混着机油和霉味。底层吊着一艘摩托艇,缆绳已解开,随着舰身摇晃像脱缰野马。我刚把金牙放进艇内,身后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吊臂上,溅起铁屑——沈凤岗带着七八名水兵堵在门口,脸被应急灯照得惨绿:再跑,打成蜂窝!我抬枪还击,哒哒哒火舌喷涌,弹药箱被引爆,一声巨响,气浪把我和摩托艇一起掀翻,重重撞在舱壁,眼前金星乱冒。沈凤岗也被震倒,钥匙脱手而出,滑进货舱深处。我顾不得疼,爬过去抢钥匙,却被他抓住脚踝,两人扭打成一团。艇身被震断吊索,砸进水里,激起丈高浪花,金牙在艇里滚来滚去,惨叫连连。我掰开沈凤岗手指,用钥匙尖猛刺他手背,血喷了我一脸,他吃痛松手,我趁机扑向钥匙,却听一声——弹药箱塌落,把钥匙压在铁山底下,只露短短一截。我红眼去搬,沈凤岗却拔刀刺来,我反手用钥匙挡,火星四溅,钥匙柄被削去一半,数字,只剩——我心脏停跳:密码废了!

舰体再次巨震,这次更猛烈,像被雷神当胸一锤。扩音器喊:轮机舱中弹!起火!全舰灭火!滚滚浓烟从底舱涌来,像黑龙出洞。沈凤岗被呛得咳嗽,却仍不死心,伸手去抠那半截钥匙。我抬脚猛踹他胸口,把他蹬进烟雾,回身拖起金牙,跳进摩托艇。缆绳已断,艇随浪飘,我猛拉启动绳,突突突引擎怒吼,像替我回应死神的召唤。沈凤岗从浓烟里爬出,满脸黑灰,却仍抬枪射击,子弹打穿艇壳,海水汩汩涌入。我打死方向盘,艇尾喷出白浪,地冲出舱门,像离弦之箭扎进黑夜。身后,驱逐舰火光冲天,一次次爆炸把甲板掀翻,火球腾空,照得海面如同白昼。金牙瘫在艇尾,咧嘴笑:俺……给鬼子……送了个大爆竹……话未说完,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摩托艇刚驶出千米,身后一声天崩地裂——驱逐舰主弹药库炸了!冲击波像巨手,把我们连人带艇掀起丈高,又重重摔下,我五脏六腑差点移位。回头望去,舰体断成两截,火球翻滚,黑烟柱直冲夜空,像给地狱开了个天窗。我心底却没有快意,只有更沉重的焦虑:钥匙断了,密码废了,东京的保险箱还能开吗?金牙昏迷,白小曼下落不明,沈凤岗是死是活?我手里只剩半截残钥,像握着一把残缺的剑,却还得继续砍向那团名叫的迷雾。我咬牙,调转艇头,朝南——中国海岸,先回去,再想办法。可刚驶出几海里,仪表盘报警:油量见底!我心脏再次沉到谷底:这艇,撑不到回家。

正绝望,前方雾中亮起一盏微弱的桅灯,像黑夜里的萤火。我猛打信号手电,三长两短,连闪三次——这是铁道队约定的求救信号。桅灯回应两短一长,随即调转船头朝我驶来。我精神大振,拼命挥手。船靠近,是艘破旧渔船,船头站着个包蓝头巾的妇女,手里端着土枪,警惕地盯我。我喊:八路!自己人!妇女回头喊了句胶东话,舱里涌出七八个渔民,七手八脚把我和金牙拖上去。他们给我热水、干粮,又给金牙包扎伤口,却绝口不问来历。我捧着搪瓷缸,手抖得喝不进水,脑海里全是那半截钥匙。妇女忽然递给我一张油纸包的物事,小声说:有人托俺给你。我打开——是一张崭新的船票,青岛——下关,明晚发船,姓名栏写着:燕 三。我心脏停跳:谁?白小曼?还是……沈凤岗?妇女却摇头:那人蒙脸,只留句话——3427没废,后半截在我手里。她指指船票背面,果然用铅笔写着:两个数字,墨迹尚新。我指尖发抖:钥匙被劈成两段,一段在我手心,一段在神秘人指尖,而那人,竟比我还先一步算到我会在此漂到!

渔船在浪里颠簸,像一片枯叶。我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突然意识到:三天三夜的追杀,其实才刚开始——

第一天,天津站爆炸,我跳车入海;

第二天,辰丸号大火,我炸舰逃生;

第三天,驱逐舰沉没,我半截钥匙在手。

而第四天,太阳升起时,我将踏上另一艘船,去日本,去东京,去把残缺的中国尊严,一片片拼回来。金牙在昏迷中呻吟,我握住他手,像握住最后的火种:撑住,咱还没输。妇女给我拿来一套渔民旧衣,我换下湿透的日军制服,把半截钥匙缝进衣领,针脚密密,像给心脏加一层铠甲。天亮时分,海岸线在晨雾中浮现,像一条沉睡的龙。我深吸咸腥的海风,回头望——燃烧中的驱逐舰仍在下沉,黑烟柱像巨大的墓碑,给黑夜画上句号,也给黎明写下伏笔。

渔船靠岸,是胶南一处偏僻渔村。我把金牙托付给渔民,借了他们独轮车,连夜推往青岛。傍晚时分,红顶老城的轮廓出现在夕阳里,像谁打翻的熔炉。我手里攥着那张的船票,指节发白。码头灯火次第亮起,邮轮大洋丸鸣起长笛,声音穿过人群,像替我敲最后的战鼓。我低头整理斗笠,却听见身后有人用极低的声音说:

3427,前半截在你,后半截在我。

我猛地回头——人海茫茫,声音像从地底冒出。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塞进我掌心——

半截钥匙,带着体温。

我抬头,只看见一个戴渔夫帽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帽檐下隐约露出半张被火烧过的侧脸,疤痕纵横,嘴角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头也不回,声音却飘进我耳骨:

上船后,来东京帝国酒店——

找3427号房,给你真相。

我心脏地一声,像被重锤敲裂:3427,不是密码,是房号?而那个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还是……另一个我?

汽笛再次长鸣,旅客蜂拥上船。我低头,把两段钥匙对在一起——与严丝合缝,像一把完整的刀,却闪着双刃的寒光。船舷跳板在脚下晃动,像阴阳界的门槛。我抬脚踏上去的瞬间,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枪栓——燕子李三,举手!回头,沈凤岗浑身缠满绷带,站在码头尽头,手里举着把日式步枪,枪口像死神的独眼,冷冷对准我眉心。而他身边,站着个穿和服的女人——白小曼!她双手被绑,嘴被堵住,望向我的眼神,绝望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