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亚空间深处,瓦什托尔那充满恶意的计划,已然悄然启动。它的触角并未直接伸向千黯号那光滑而陌生的舰体,而是巧妙地绕过了科技的防御,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最容易被忽视,也最脆弱的突破口——人心。
千黯号舰桥。与外部激烈的虚空战场相比,这里维持着一种高压下的、冰冷的秩序。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战术数据的平静汇报声以及人们因长时间高度紧张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冷却液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与能量的味道。
在舰桥一个不甚起眼的观察角落,站着那位来自帝国方面的战争记录员。他身着帝国行政官的简朴袍服,手中握着数据板和一杆看似普通的羽毛笔(一种坚持古老传统的象征)。他原本的任务是客观记录这场跨维度联合作战,为帝国档案馆提供第一手资料。然而,此刻,他低垂着头,袍袖下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额角渗出冰冷的汗珠,眼神空洞,仿佛聚焦于某个遥远而扭曲的噩梦。
他的笔尖在数据板的羊皮纸界面上滑动,但写下的,早已不再是高哥特语的战报记录。那墨迹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扭曲、蠕动,自行组合成一个个亵渎的、不断变幻的奸奇符文!这些符文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幽蓝色光芒,仿佛活物般在纸面上爬行,每一次勾勒,都在无形中与亚空间深处那诡变之主的力量产生着共鸣,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穿着千黯号与亚空间之间的屏障。
舰桥的传感器专注于外部的物理威胁,对于这种源自内部、基于灵能与概念的侵蚀,其常规扫描并未立刻触发警报。但端坐于舰长席上的林江,眉头骤然锁紧!
并非通过仪器,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与他体内“暗红之主”力量相关的超然感知,向他发出了尖锐的警告。他感觉到舰桥内部的“现实”正在变得稀薄,一种冰冷、粘稠、充满恶意低语的亚空间能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记录员周围汇聚、攀升!就像清澈的水中突然滴入了浓稠的墨汁,正在迅速污染着周围的一切。
“有异常!” 林江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井然有序的舰桥上炸响,瞬间打破了之前的平静。“能量读数!来源在——”
他的警告还未完全出口,异变陡生!
那名战争记录员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反所有生物学的扭曲。
那人先是发出了一种非人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窒息般嗬嗬声。他的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疯狂蠕动、冲撞,导致他的躯干和四肢不自然地膨胀、变形。袍服被撑裂,露出下面变得灰暗、半透明,且布满蜿蜒凸起血管的皮肤。他的头颅向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颈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的四肢开始拉长、扭曲,关节反向弯折,手指和脚趾融合、伸长,变成了如同鸟爪或触须般的怪异结构,闪烁着金属和骨质混合的诡异光泽。他的背部剧烈隆起,刺破了残破的袍子,几根沾粘着血肉的、如同锈蚀黄铜般的尖刺猛地穿刺出来,不规则地扭曲着,面部五官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模糊、移位。嘴巴撕裂般向两侧扩张,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层层叠叠的尖利牙齿,一条分叉的、不断滴落着粘液的长舌从中探出。他的双眼彻底被两团跳跃的、不祥的幽蓝色火焰所取代,那火焰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闪烁、窥视着现实。他的额头上,皮肤裂开,一个完整的、不断旋转的奸奇符文如同烙印般浮现,散发着最浓郁的亚空间腐化气息,一种混合了无数种疯狂智慧低语、诡诈许诺和纯粹恶意的声音,从它那非人的喉咙里涌出,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亵渎之音。这声音起初细微,随即变得尖锐刺耳,最终化为一声充满扭曲知识的非人咆哮!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几乎在数秒内,一个原本普通的人类记录员,就彻底蜕变成了一头散发着混沌腐化恶臭的、扭曲的奸奇恶魔或至少是高度变异的存在!
“敌袭!舰桥内部!” 叶平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吼叫着发出了警报,同时本能地去摸腰间的爆弹手枪。 “护盾!内部防御场强……”维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试图启动舰桥内部的防御措施,但那扭曲存在周围紊乱的能量场严重干扰了系统。 “保护林江指挥!”几名靠近林江的船员虽然惊恐,但仍强忍着不适,试图上前组成人墙。 Stc的机械贤者化身眼中红光急速闪烁,“检测到高强度亚空间污染!生物形态重构……逻辑无法解析!建议立即物理净化!”
舰桥上瞬间乱作一团!惊恐的呼喊、武器上膛的铿锵声、系统报警的尖鸣与那扭曲存在的亵渎咆哮混杂在一起。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发生在最核心区域的恐怖异变惊呆了,但又立马震定下来了。
而此刻,那扭曲的“记录员”——或者说,从它残骸中诞生的可怖之物——用它那燃烧的幽蓝眼眸,死死锁定了舰桥的中心,那个唯一从一开始就感知到它的存在——林江。它扬起了那异化的、如同触须与利爪混合的前肢,周围粘稠的亚空间能量开始剧烈波动,显然在酝酿一次致命的攻击!
就在叶平的等离子枪发出危险的充能嗡鸣,其他船员也紧张地举起武器,瞄准那扭曲、咆哮的混沌造物时,林江却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这亵渎可怖的景象,不过是全息投影上另一组需要分析的数据流。
他从那象征着指挥权的座椅上起身,步伐沉稳,径直走向那仍在不断蠕动、散发出刺鼻硫磺与臭氧混合气味的扭曲存在。他在距离它仅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那双淡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眼中跳跃的奸奇火焰,却没有任何被其蛊惑或动摇的迹象。
他的声音在寂静而紧张的舰桥中响起,冰冷,清晰,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说吧,奸奇,你想知道什么……”
他直接点出了幕后黑手的名号。因为在混沌四神中,唯有万变之主,才会如此热衷于安插间谍、玩弄知识、并通过这种迂回而诡诈的方式来满足它那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与对秘密的贪婪。
那扭曲的、混合着血肉与黄铜的怪物,在听到“奸奇”这个名字的瞬间,其亵渎的咆哮戛然而止。它那燃烧的幽蓝眼眸中,疯狂与恶意短暂地被一种极致的、近乎计算的专注所取代。它歪了歪那几乎不成形的头颅,仿佛在接收某个遥远维度传来的、更加清晰的指令。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它的形态开始了第二次、更加剧烈的变化!
那膨胀的血肉、异化的骨骼、穿刺的黄铜尖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塑形,迅速坍缩、重组。粘稠的亚空间能量如同蓝色的丝线般缠绕、编织。短短一次呼吸之间,那令人作呕的扭曲人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体型优雅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生物。
它大致呈现出一只巨鸟的轮廓,但完全由跃动的蓝色火焰、流动的水晶般物质以及不断变幻的诡秘符文构成。它的羽毛仿佛是无数微缩的、不断开合的眼睛和嘴巴,它的喙弯曲而锋利,闪烁着寒光,长长的尾羽如同活着的灵能触须,在空气中舞动,留下短暂存在的亵渎轨迹。这正是奸奇恶魔的典型造物——惧妖的形态,但这一只显然更加凝实、强大,其核心燃烧的智慧之火也远比普通惧妖更加深邃、危险。
这蓝色的妖鸟用那双完全由纯粹巫火构成的眼睛“看”着林江,一个混合了无数种音调、既像是吟唱又像是嘲弄的声音,直接在舰桥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充满了非人的好奇与探究欲。
“很有趣……” 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羽毛搔刮着灵魂,“这个载体……这个坐标……这个存在形式……凡人?不,你不应该是……”
它灵能的尾羽扫过之处,空气中的现实仿佛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你的灵魂……没有回响。你的本质……拒绝共鸣。你站在这里,却又仿佛立于另一片海岸。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定律,不属于任何记录在案的谱系。”它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学者发现未知物种般的狂热。 “告诉我,异数,”妖鸟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不容拒绝的质询,“你来自何方?驱动你那艘有趣玩具的能量,其源头究竟是什么?那个隐藏在帷幕之后,将棋子(指佩图拉博)抛过棋盘的存在(指暗红之主)……祂真正的名号与目的?”
它悬停在林江面前,巨大的翅膀微微扇动,洒下点点冰冷的蓝色星火。 “知识……交换知识,如何?”它的声音又变得充满诱惑,如同最狡诈的蛇,“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可以给予你……无穷的智慧,洞悉过去未来的视野,甚至……如何真正掌控你体内那正在苏醒的、连你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力量。”
面对这直击灵魂的诱惑与威胁,林江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足以让凡俗灵魂瞬间疯狂的恶魔造物,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它,看向了更遥远的、亚空间的深处。
“知识,需要对应的代价。” 林江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与宇宙本身共鸣的回响,“而你,以及你背后的存在,所支付的货币,在我的宇宙……无法流通。”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与千黯号能量脉络同源的幽光流转。 “你的问题,基于你的逻辑。而我的答案,存在于你的逻辑之外。”他继续说道,话语如同谜题,“窥探一个不同操作系统的核心代码,仅凭病毒和漏洞,是远远不够的。你看到的异数,或许只是你自身认知的……边界。”
这话语似乎激怒了(或者说,更加激发了)那奸奇的化身。妖鸟发出一阵刺耳的、混合着愤怒与更加浓烈好奇的尖啸,“边界?!!狂妄!没有知识是万变之主无法理解的!没有秘密能永远隐藏于命运的织网之外!” 蓝色的火焰在它身上猛地升腾,舰桥内的亚空间污染指数再次飙升,一些意志较弱的船员已经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耳边响起混乱的低语。
“那么,就让我们……亲自验证一下你的‘边界’到底有多坚固!” 妖鸟尖叫着,张开了完全由能量构成的巨喙,一股高度凝聚的、足以撕裂灵魂和现实结构的巫火开始在其中汇聚,目标直指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