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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那片劫后重生、生机萌动的黑风岭地界,西行的道路重新变得漫长而单调。官道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蜿蜒,两旁是无垠的、略显荒凉的旷野与起伏的丘陵。枯黄的野草在渐凉的秋风中伏倒又扬起,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大地沉睡前的呓语。

白马迈着稳健的步子,马蹄踏在干燥的黄土路上,声音沉闷。马背上,玄奘的身形相较于往日,明显清减了许多,脊背虽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他双眸微阖,面容平和,仿佛在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沉凝,正以内视之法,细细检视着自身那近乎枯竭的佛元与受损的心脉根基。

奉献那一滴蕴含十世修行本源的“佛血”,对他造成的损耗远超寻常伤势。那并非简单的元气亏空,而是触及了修行根本。此刻,他体内那原本如溪流潺潺、圆融如玉的佛力,如今只剩下几缕细微如丝的气息,在心脉与丹田之间艰难维系,缓慢地自行流转、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心焦。心口处,更是不时传来阵阵隐痛,提醒着他那场牺牲的代价。

然而,玄奘心中并无半分悔意。他清晰地记得地渊深处那一点庚金灵性被唤醒时,传来的纯净喜悦,以及黑风岭天地间煞气消散、重现生机的景象。这份以自身佛基换来的清明,在他看来,远重于个人道途的顺遂。他只是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西行之路,步步劫关,欲证菩提,需有大决心、大毅力,更需有无畏的牺牲精神。

他并未强行催动功法加速恢复,而是顺应着这缓慢的自然过程,将心神沉浸在对“空性”与“慈悲”的更深处领悟中。黑风岭一役,直面魔头,险死还生,又亲身践行舍身饲虎之愿,让他对佛法的理解,尤其是对“牺牲”与“度化”的辩证,有了前所未有的切身感悟。这种感悟,正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受损的佛心,使其在虚弱中,反而透出一种更加内敛而坚韧的光辉。

孙悟空依旧走在队伍最前头,只是脚步不再像以往那般跳脱。他扛着金箍棒,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对自身力量的感悟上。与三大妖将及无数妖魔的激战,尤其是最后时刻硬抗整个魔窟反扑,将混沌之力催谷到极致,让他对这种新生的、带有归墟意蕴的力量,有了更深的掌控。他能感觉到,那暗金色的气流在体内运转得更加如意圆融,与金箍棒的契合也更深了一分。偶尔,他还会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枚被暂时压制的鹏魔空间印记,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枚印记,在黑风老祖那冰冷魔念扫过时,似乎也曾有过极其细微的异动,这让他对那幕后“黑佛”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陈默则跟在白马侧后方,他的状态是三人中最好的。琉璃心灯之力已然恢复,甚至因引导地脉、接应师兄的经历而有所精进。更奇特的是,他发现自己与脚下大地的共鸣,似乎并未因离开黑风岭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和广阔。他不仅能感受到脚下官道地气的流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方山川水脉的微弱“呼吸”。这并非黑风岭那种被污染地脉的哀伤悸动,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自然的天地韵律。他知道,这是自身那残缺的“土地”权柄,在经历一次次与大地深层次的互动后,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成长、苏醒。他默默体悟着这种变化,尝试着将心灯的纯净与这博大的地脉韵律更加和谐地融为一体。

如此昼行夜宿,一连十余日,皆是风平浪静。沿途经过几个小镇村落,民生虽不富庶,却也安宁,未闻什么妖邪作祟之事。村民见玄奘师徒样貌不凡(尤其是雷公脸的孙悟空),虽有些惊疑,却也多有善意,提供些斋饭清水,让玄奘得以安心调养。

这一日,前方地势渐低,空气中水汽明显丰沛起来,风中带来了湿润的泥土气息与淡淡的水腥味。远远地,已能听到隐隐约约、如同闷雷般持续不断的波涛之声。

“师父,前方水汽好重,怕是有条大河。”孙悟空手搭凉棚眺望。

陈默也感应到了:“地脉至此,变得极其湿润活跃,前方应有一条浩荡水脉,其势…颇为雄浑。”

玄奘睁开眼,望向水汽传来的方向,微微颔首:“听闻西去路上,有一条‘通天河’,宽阔无比,波涛汹涌,阻隔东西。想必前方便是了。”

又行了大半日,穿过一片茂密的芦苇荡,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一条浩瀚无垠的大江,横亘于前!江面宽阔,一眼望不到对岸,浊黄色的江水奔流不息,卷起层层浊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水势之急,流量之大,远超寻常江河,真个是“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河岸两旁,是陡峭的崖壁与冲刷得光滑的巨石,显得极为险峻。

而在那奔腾的江水之中,隐隐有一股不同于寻常水元的、古老而晦涩的灵压弥漫开来,虽不暴戾,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令人生畏。

“好一条大河!果然有些气势!”孙悟空赞了一声,随即又皱眉,“不过这水…气息有点古怪,不像是普通水神地只的味道。”

陈默凝神感应,也面露异色:“师父,师兄,这水脉之力浩大磅礴,但其深处…似乎沉淀着某种极其古老、甚至有些…沧桑寂灭的意蕴,与整个活跃的水势有些不协调。”

玄奘望着那滔滔江水,目光深邃。他也能感觉到那潜藏于汹涌波涛之下的异常。西行之路,果然无一坦途。

“天色将晚,先寻个地方落脚,打听一下渡河之法。”玄奘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

三人在河边寻觅,终于在距离河岸数里外,找到了一处小小的村落。村落看起来颇为贫瘠,屋舍低矮,村民大多面有菜色,眼神中带着一种长期劳作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见到玄奘师徒前来,村民们显得有些拘谨和好奇。一位须发皆白、看似村中长老的老者,在几个壮年村民的簇拥下,颤巍巍地上前询问。

得知玄奘乃东土大唐来的取经僧人,欲渡河西去,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圣僧要渡这河?难,难啊!此河名为‘通天河’,自古便是天堑。河宽八百余里,水势湍急,暗流漩涡无数,寻常舟船,根本无法横渡。”

“哦?那以往人们如何过河?”孙悟空插嘴问道。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敬畏与无奈:“以往…以往全靠祭祀河中的‘灵感大王’,求得他老人家慈悲,方能风平浪静片刻,由他麾下的使者引渡而过。只是…这祭祀…”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玄奘,又看了看孙悟空和陈默,最终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灵感大王?”孙悟空眼中金光一闪,与陈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虑。这名号,听着可不像什么正经香火神只。

玄奘面色无波,只是单手立掌:“阿弥陀佛。多谢老丈告知。不知村中可有空闲屋舍,容贫僧师徒借宿一宿?至于渡河之事,明日再行计较。”

老者见玄奘气度不凡,言语谦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让村民腾出了一间闲置的土屋给三人居住。

是夜,月明星稀,通天河的波涛声远远传来,如同巨兽的低吼,更衬得这小村之夜格外寂静。

土屋之内,玄奘依旧在静坐调息。孙悟空则靠在门边,耳朵微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陈默盘坐一旁,心神却再次沉入与地脉的共鸣中,尝试着更清晰地感知那条浩瀚而古怪的“通天河”。

他感觉到,那奔腾的河水之下,那沉淀的古老意蕴,似乎…与他在车迟国、黑风岭感知到的黑佛邪气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源自更加久远时代的、带着水族特有的苍凉与……一丝若有若无悲怆的气息?

而这村落之中,村民们的梦境心念,也大多充斥着对河流的恐惧、对“灵感大王”的复杂敬畏,以及一种…深藏的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情绪。

新的谜团,已然在这通天河的波涛声中,悄然浮现。

渡河之难,恐怕不仅仅在于水势之险。

这看似平静的村落,这受祭祀的“灵感大王”,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