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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烈日,如同一只悬在头顶的、永不熄灭的炼金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沙粒滚烫,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火焰。自从损失了那辆补给卡车后,“水”这个字,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灼烧着每个人的喉咙。

格雷厄姆少校制定的前往废弃前哨站的路线,刻意避开了可能的绿洲和已知水源点——那些地方往往是德军巡逻队重点关照的区域。他们只能在无尽的沙丘和戈壁滩上迂回前进,依靠着车上仅存的那点带着浓重橡胶和汽油味的储备水,进行着最严格的配给。

每人每天,只有区区一军用水壶盖的水量。这点水,连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岌岌可危。

干渴,成了比任何敌人都要可怕的折磨。嘴唇先是干裂起皮,然后开始出血,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舌头肿胀得像一块粗糙的皮革,黏在上颚,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摩擦感。皮肤因为严重脱水而失去弹性,布满白色的盐霜。

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也变得恍惚。白天,他们蜷缩在车辆投下的狭小阴影里,尽可能减少活动,像濒死的蜥蜴一样保存着体内最后一丝水分。夜晚行军时,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稍有不慎就会栽倒在滚烫的沙地里。

一名在缅甸海岸战斗中受伤的英国士兵,因为伤口感染和严重脱水,在第三天凌晨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没有隆重的告别,他们只能将他用帆布包裹,草草掩埋在无尽的沙海之中,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无法留下。死亡的阴影,如同盘旋的秃鹫,笼罩在车队上空。

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极度压抑和暴躁。对水的渴望,压倒了对敌人的恐惧,也侵蚀着纪律和理智。

第四天下午,当格雷厄姆的副手,一个名叫戴维斯的LRdG中士,严格按照配额分发那点可怜的饮水时,雷诺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戴维斯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嘶哑地咆哮道:“就他妈这么点?!这够干什么?!你想渴死我们吗?!”

戴维斯也是个硬茬,毫不退让地反手推开他,厉声道:“这是命令!中尉!不想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就管好你自己!”

“去你妈的命令!”雷诺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刺刀,脸上是近乎疯狂的狰狞,“把水交出来!”

“雷诺!”林晓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尽管他自己也干渴难耐,嘴唇裂开了好几道血口子,但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而锐利,“把刀放下!”

雷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与理智和本能进行着激烈的搏斗,最终,他狠狠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几乎是他体内最后一点液体),将刺刀重重插回鞘内,颓然坐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冲突暂时平息,但裂痕已经产生。信任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林晓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即使能侥幸抵达前哨站,如果那里没有水,或者储存的水早已失效,他们依然难逃一死。必须主动寻找水源!

他将目光投向了队伍里最擅长追踪和野外生存的两个人——张三和皮埃尔。

“我们需要水,可能存在的、未被标记的水源。”林晓的声音干涩沙哑,“张三,你观察力最强,注意任何植被异常、动物活动迹象,哪怕是飞鸟的动向。皮埃尔,你负责寻找可能的地下水脉迹象,比如特定岩层、低洼地的湿度。”

他又看向格雷厄姆:“少校,你的地图上,除了前哨站,还有没有标记任何微小的、可能被忽略的水源可能性?哪怕是传说或者不确定的信息?”

格雷厄姆皱着眉头,再次摊开那张已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地图,手指在一片区域画着圈:“这里……有一个非常古老的贝都因人传说,关于一片‘会移动的幽灵泉’,据说只在特定季节或者星象下出现,没有任何固定坐标。还有这里,一处干涸了十几年的河床,地质记录显示深层可能有水,但挖掘难度极大……”

希望渺茫,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车队继续在绝望中前行。张三如同融入了沙漠本身,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处沙丘的起伏,每一簇枯死的灌木。皮埃尔则不时跳下车,用手触摸沙地的温度,用匕首挖掘浅层的沙土,判断其成分和湿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喉咙里火焰燃烧般的痛苦。希望如同海市蜃楼,在视野尽头摇曳,却永远无法触及。

就在第五天黄昏,夕阳将沙海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张三,突然指向右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布满风蚀岩的区域。

“那里,”他的声音因为干渴而异常低沉,“有鸟。很小的沙雀,数量不多,但活动轨迹集中在几块岩石附近。”

沙雀!这种小鸟不可能远离水源生存!

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穿过林晓疲惫的身体。“停车!过去看看!”

车队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区域。皮埃尔和“老鼠”率先跳下车,冲向张三所指的岩石。他们扒开表面松软的流沙,在岩石的底部背阴处,发现了一小片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沙地的深色痕迹——那是极其细微的湿气!

“下面!下面可能有水!”皮埃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没有合适的工具,他们就用工兵铲、用匕首、甚至用手,疯狂地挖掘起来。沙土坚硬,每挖一铲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汗水(如果他们还有汗可流的话)混合着沙粒,糊满了他们的脸和手臂。

挖掘了近一米深,依旧只有潮湿的沙土,不见水源。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继续挖!”林晓嘶哑地命令,他自己也跳下坑,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当坑深接近两米时,“老鼠”的工兵铲突然碰到了坚硬的岩石,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他清理开周围的沙土,发现岩石中央有一道极其狭窄的、天然的裂缝。

皮埃尔将耳朵贴近裂缝,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有水声!下面有水!是地下暗河!”

希望,如同甘泉般瞬间注入每个人干涸的心田!

他们用刺刀、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扩大那道裂缝。终于,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澈冰凉的水流,从裂缝中汩汩渗出!

水!是真正的水!

那一刻,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都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默默地、贪婪地用手捧着那珍贵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滋润着干裂的嘴唇和冒火的喉咙。那滋味,胜过世间任何美酒佳酿。

他们用水壶小心翼翼地接满,然后传递给车上其他几乎虚脱的队员。每个人都只敢小口啜饮,生怕这奇迹般的水源会突然消失。

这点水不足以让他们彻底解渴,但足以续命,足以重新点燃他们活下去的勇气和穿越沙漠的决心。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在发现水源的短暂喜悦中时,负责在高处警戒的LRdG哨兵,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尘烟!东南方向!有车辆扬起的尘烟!速度很快!”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车辆,几乎不可能是朋友!

是德军巡逻队!他们被发现了!

刚刚找到的生命之源,瞬间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他们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凭借这点宝贵的水源,利用夜色和地形与德军周旋?还是放弃车辆和部分装备,徒步逃向更复杂的地形?

水带来了生机,也引来了死神。撒哈拉的残酷,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