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的秘密情报站内,空气仿佛凝固。
杜建邦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汤佑宁那夹杂着怨毒、疯狂与卑微乞求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满意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头被亲生父亲彻底抛弃、逼入绝境的野兽,其反噬的破坏力,远比从外部攻破要致命得多。这颗由他亲手点燃的、名为“父子决裂”的炸弹,终于被引爆了。
“李先生……”电话那头,汤佑宁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丝毫属于豪门大少的骄纵,只剩下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歇斯底里的急切,“只要您救我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发誓!我把汤家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您!他怎么洗钱,怎么跟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勾结,他保险柜的密码,他海外的秘密账户……我全都知道!我全部都告诉您!求您……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报复他的机会!”
“很好。”杜建邦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点评一件无足轻重的商品,“你的命,暂时是我的了。从现在起,忘了你是汤佑宁,你的存在,只有一个价值——作为我插进汤永业心脏的那把刀。”
“是!是!我就是您手里的刀!您让我捅谁我就捅谁!”汤佑宁疯狂地应承着,生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待在赌场,哪里都不要去。”杜建邦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半个小时后,会有一个叫‘标叔’的人去找你。他会带你离开澳门,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安排好你的一切。在那之前,收起你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去吃点东西,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恶魔般的玩味:“毕竟,接下来,你要亲眼欣赏一场,你父亲的商业帝国,是如何轰然倒塌的盛大烟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戏。”
说完,杜建邦不给对方任何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看向一旁始终躬身肃立的陈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情绪,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算计。
“陈伯,安排‘信鸽’网络里最可靠的人,代号‘标叔’,立刻去葡京接人。把汤佑宁这条疯狗,给我牢牢地拴好,藏起来。我要他活着,活得好好的,作为我送给汤永业的最后一份大礼。”
“是,少爷!”陈伯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少爷的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精彩的环节!
“另外,”杜建-邦站起身,开始脱下身上那套在香港才换上的休闲夹克,“我需要立刻离开香港,返回鹏城。”
“返回鹏城?”陈伯愣住了,“少爷,大战在即,您……”
杜建邦一边换回那身从江城带来的、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帆布鞋,一边淡淡地解释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但真正的猎人,从不会让自己暴露在猎物的视野里。汤永业现在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满世界想找出我这个‘内地仔’。我越是远离风暴中心,他就越是找不到目标。”
他将那部昂贵的大哥大,重新放回了桌上,换上了自己那块廉价的电子表。
“在港岛搅动风云的,是神秘莫测的金融大鳄。而在鹏城那间破招待所里,为了一块钱房费发愁的,才是我现在的身份——李建东。”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在他汤永业的帝国即将灰飞烟灭的时候,我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内地仔’,正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鹏城,为了生计奔波,穷困潦倒。没有人会把那场惊天动地的金融风暴,和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联系在一起。”
陈伯瞬间明白了杜建邦的意图,心中对这位年轻少爷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缜密!实在是太缜密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布局,这是艺术!一场将人心、时机、身份伪装都算计到极致的杀戮艺术!
“我明白了,少爷!”陈伯恭敬地说道,“我立刻为您安排返回鹏城最隐秘的路线。您在鹏城的一切行动,‘南风投资’的陈标,都会为您打点好。”
杜建邦点了点头,重新背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
当他再次走出那间“陈记凉茶铺”,融入九龙城寨边缘那片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人潮中时,他身上的那股足以让枭雄胆寒的杀伐之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初来乍到、眼神带着几分迷茫与土气的“大陆仔”,仿佛刚才在密室中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幕后黑手,只是一个幻觉。
……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载着满车厢南来北往的旅客,缓缓驶入鹏城站。
杜建邦挤在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味混合的人群中,随着人流走下站台。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杜厂长”权力的工装,换回了最普通的旧衬衫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重新变回了那个初来乍到、眼神带着几分迷茫的“穷小子李建东”。
他回到了罗湖口岸附近那间闷热、简陋的红星招待所。
五块钱一晚的通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永远散不去的霉味和汗臭,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像是一块块丑陋的癣。头顶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却带不来一丝凉意。
杜建邦将帆布包随手扔在床头,整个人重重地躺在了那张一动就响的板床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游走于云端与尘埃之间的极致反差,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就在几小时前,他还是那个在九龙城寨的密室里,一言可决百亿资本流向,一念可定豪门生死存亡的幕后黑手。
而现在,他只是这间破败招待所里,一个毫不起眼的、为了下一顿饭发愁的旅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港岛。
汤氏集团总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汤永业正像一头困兽般暴跳如雷。
他刚刚挂断了儿子的电话,那声歇斯底里的“你让我去死”,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更大的羞辱与愤怒,来自于那个叫“李建东”的内地仔!
他动用了自己在港府、警务处、乃至社团的所有关系,却查不出那个在鹏城让他吃瘪的“南风投资”的任何背景!它就像一个幽灵,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无尽的嘲讽。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汤永业将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决定了,他要在三天后原定的新闻发布会上,将所有的怨气和羞辱,加倍奉还!他要当着全港媒体的面,宣布汤氏集团将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全面进军内地市场!而鹏城那块他志在必得的地,就是他辉煌战绩的第一块勋章!
他要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内地仔看看,什么叫资本!什么叫实力!什么叫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鹏城,红星招待所。
杜建邦闭着眼睛,躺在吱嘎作响的板床上,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嘈杂,意识沉入了脑海深处。
终于,那冰冷的、如同天籁般的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恭喜宿主,以超S级评价完成主线任务【南海潮起】!】
【任务评语:惊艳的布局,完美的阳谋!您不仅成功在特区购得土地,更以超越时代的格局,用“基建换开发权”的降维打击方式,兵不血刃地击溃了强大的对手……爽感爆棚!奖励翻倍!】
来了!
杜建邦的心跳,在这一刻,不易察觉地加快了几分。
【阶段性奖励解锁:正在为您解锁杜氏家族信托核心资产之一……】
【解锁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瑞士银行匿名账户及该行1.5%的内部优先股权】!】
轰!
杜建邦的脑海,仿佛被引爆了一颗信息核弹!
瑞士银行!匿名账户!以及……百分之一点五的内部优先股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狂澜,将意识集中在系统界面上。
下一秒,一行金色的、足以让任何国家元首看到都为之疯狂的数字,在他的视网膜上,缓缓展开!
【账户内现有流动资金:723,450,000 瑞士法郎!】
七亿两千三百四十五万!
瑞士法郎!
杜建邦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1988年,在那个美元和黄金尚未完全脱钩,全球热钱规模远不如后世庞大的时代,这是一笔何等恐怖的财富?!
这笔钱,足以在任何一个国家的金融市场上,掀起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这笔钱,足以买下大半个港岛的上市公司!
这笔钱,才是他发动总攻的终极王牌!是足以将汤氏集团这艘百亿航母,连同它背后的“影子”组织,都一起拖入深渊的无上伟力!
极致的震撼之后,是更加极致的、令人迷醉的反差快感!
杜建邦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系统界面里那串庞大到恐怖的数字,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连风扇都快要掉下来、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霉味的破旧招待所房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神只俯瞰众生般的、掌控一切的笑容。
他,就是隐藏在幕后的神。
用最朴素、最卑微的外表,演绎着最华丽、最血腥的杀戮。
战争,该开始了。
杜建邦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趿拉上拖鞋,走出了房门。
招待所狭窄的走廊尽头,那部油腻的、挂在墙上的黑色公用电话旁,正有两个旅客在为了一毛钱的电话费而争吵。
“我刚才就打了半分钟,你怎么能收我五毛钱!”
“长途电话就是这个价!嫌贵你别打啊!”
杜建邦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拍在负责看电话的大妈面前。
“我打国际长途。”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两个争吵的旅客,和看电话的大妈,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国际长途?
从这个五块钱一晚的破招待所里?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知不知道国际长途一分钟要多少钱?这五块钱,怕是连一分钟都撑不到!
周围的住客,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低声议论着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陆仔。
杜建邦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平静地拿起了那油腻的话筒,熟练地拨出了一串经过多重加密的、通往大洋彼岸的国际号码。
电话那头,是他早已通过“信鸽”网络,在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城,秘密组建起来的、专门负责处理家族黑色资金的顶尖金融操盘手团队。
“this is ‘dragon’,” 杜建邦压低了声音,用一口流利到足以让任何常春藤毕业生都自愧弗如的标准英语,报出了自己的代号。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个恭敬而又紧张的声音:“‘dragon’!we are ready. please give your order.”
杜建邦的眼神,在这一刻,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川。
他下达了第一个,也是最冰冷的指令:
“target, hong Kong stock market, ‘tangs Group’ and all its associated listed panies.”
“mobilize ‘Fund pool No. 1’. In the next 48 hours, use the most covert methods to build a short position of no less than five percent.”
“I want to give mr. tang Yongye a gift he will never forget, right at the moment of his greatest triumph.”
“是的,‘龙’!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使命!”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挂断电话,杜建邦在众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中,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已经干硬了的馒头,就着搪瓷缸子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白开,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地,平静地啃了起来。
而在千里之外的港岛,一场即将吞噬百亿市值、颠覆一个商业帝国的金融风暴,已在他这间五块钱一晚的招待所里,在他这平静的咀嚼声中,悄然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汤永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那场旨在“羞辱”对手的新闻发布会,他还在幻想着三天后,自己将如何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人敬仰。
他丝毫没有察觉,一张由天文数字般的资本编织而成的、冰冷而又贪婪的大网,已经悄然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金融战争的第一枪,将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