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空气，比昨天更沉了。
傅云霆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捏着一份供应商催款函，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桌角的咖啡凉透了，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傅总，财务部刚才来电话，说几家银行都拒绝续贷。”助理推门进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手里还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还有……还有这个，刚才市局和发改委的人一起送来的，说是紧急文件。”
傅云霆抬眼，目光扫过助理手里的纸袋——牛皮纸袋上印着“机密”二字，封口处贴着红色封条，上面盖着市局的公章，一看就不是普通文件。
“紧急文件？”他放下催款函，伸手接过纸袋，指尖碰到封条，能感觉到油墨的厚重，“什么内容？”
“不知道。”助理摇了摇头，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送文件的人只说，让您立刻拆开看，并且……并且从明天起，配合联合调查。”
傅云霆的手指顿了顿，慢慢撕开红色封条，从纸袋里抽出一叠文件。最上面一张纸，抬头印着“关于对傅氏集团涉嫌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的联合调查通知”，字体加粗，黑体，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往下翻，目光落在落款处——市局、发改委、金融监管局……足足五个国家部委的红色印章，一个个盖得清晰端正，红得刺眼。
“危害国家经济安全？”傅云霆的声音沉了下去，手指划过“立即暂停傅氏集团国内所有子公司运营，全面核查近三年资金往来”这句话，指节瞬间泛白，“我们公司的合规检查，上个月才刚通过，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调查？”
“我刚才试着联系市局的李科长，想问问情况。”助理连忙补充，语气更慌了，“可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微信也不回。后来我托人问了发改委的朋友，他只说……这次是上面直接督办的，没人敢透消息。”
“上面督办？”傅云霆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哪个上面？是常规检查，还是……针对性的？”
“不清楚。”助理的声音更低了，“朋友只说，这次的调查名单，只有傅氏一家。而且通知里提到的‘资金往来核查’，特指您去年海外新能源项目的资金流向，还有……还有陈叔那个案子牵扯到的几笔转账。”
陈叔。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傅云霆心里。他瞬间想起慕清颜之前说的——陈叔是陈泰和的远房亲戚，而“画家”案背后，真正的操控者是陈泰和。
“是陈泰和。”傅云霆的手指攥紧文件，纸张被他捏得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定是他。”
“陈泰和？”助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就是那个退隐多年的陈老？他……他不是早就不管商界的事了吗？怎么会突然针对我们傅氏？”
“退隐只是表象。”傅云霆靠在椅背上，眼神冷了下来，“他在体制内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深。上次‘画家’案，我们查到陈叔头上，断了他的一条财路，他这是在报复。”
他拿起文件，又仔细看了一遍“危害国家经济安全”那条理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傅氏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海外项目的资金流向全是合规的，怎么就危害经济安全了？他这是找了个借口，想把傅氏彻底搞垮。”
“那怎么办？”助理急得直搓手，“明天就要暂停运营，子公司一停，员工工资、供应商欠款，还有之前的贷款，都会爆雷！傅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坐以待毙？”傅云霆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加密号码，“我先联系一下父亲以前的老部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更多消息。你现在去财务部，把近三年的资金流水全部整理出来，尤其是海外项目的，确保每一笔都有凭证，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
“好！我现在就去！”助理连忙点头，转身就往外跑，脚步慌乱得差点撞到门框。
办公室里只剩下傅云霆一个人。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加密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陈泰和这个人，手眼通天，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傅家以后要是遇到他出手，别硬拼，先保人。”
以前他以为，父亲只是随口叮嘱，毕竟陈泰和已经退隐多年，没再涉足商界纷争。可现在看来，父亲早就知道陈泰和的厉害，知道他在体制内藏着的势力。
“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慕清颜发来的：“陈叔的审讯时间定在明天上午，你要不要来旁听？或许能找到陈泰和的线索。”
傅云霆看着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却没立刻回复。他想起昨天和慕清颜的争吵，想起萧逸尘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可现在，傅氏面临的是灭顶之灾，他没时间再纠结儿女情长。
他删掉打好的回复，重新输入：“明天我可能来不了，傅氏出了点事。你审讯时多留意陈叔提到的‘上面人’，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发完短信，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那份联合调查通知。五个部委的红印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五个沉甸甸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从事商海这么多年，经历过资金链断裂，经历过对手的商业狙击，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对方不用商业手段，而是动用体制内的权力，用“国家经济安全”这样的大帽子，直接釜底抽薪。
这种手段，看不见摸不着，却最致命。因为它代表着权威，代表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一旦被扣上帽子，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傅云霆把文件摊在桌面上，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红印章上。指尖轻轻拂过印章的边缘，能感觉到纸张的厚度，也能感觉到那份隐藏在背后的、来自体制内的黑手的恶意。
他突然意识到，这次的危机，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陈泰和要的不是傅氏的股份，不是傅氏的项目，而是傅氏的彻底覆灭，是要让他傅云霆，永无翻身之日。
一股不同寻常的、致命的危险气息，顺着纸张的纹路，慢慢爬上他的指尖，钻进他的心里，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早已挖好的陷阱，而陷阱的设计者，正躲在暗处，看着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