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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蹲在干涸池底,指尖摩挲着那块碎陶。陶片内侧的刻痕像一把未开锋的钥匙,嵌进他袖中残铁的轮廓里,隐隐相合。左肩旧伤突突跳动,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从骨缝里渗出闷痛。他缓缓起身,掌心紧握青冥剑柄,走向水潭边缘。

风沙已歇,绿洲静得能听见黏土吸水的细微声响。潭面不大,四周石板龟裂,中央一洼清水映着灰白天空,水面浮着几片枯叶。他俯身,掬起一捧水,凉意顺着指缝滑下。正欲饮,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不是风吹,也不是落叶扰动,而是自中心扩散出一圈圈规则波纹,如同有人在水底轻敲符磬。

他停住动作。

水中的倒影开始扭曲。他的脸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白却熟悉的面容——澹台静。她双目蒙着淡青绸带,发间白玉簪斜插,却被数道漆黑铁链贯穿肩胛,钉在一座石台之上。石台刻满符文,与寒铁针灸架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她嘴唇微动,似在呼唤,却无声。

陈浔手指一颤,水花溅落。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低语,清晰得仿佛贴耳而鸣:“她等你送死。”

是青衫客的声音。

他猛地后撤三步,青冥剑出鞘半尺,剑身未鸣,周遭气息平稳,无杀机外泄。他屏息凝神,再看向水潭——倒影已恢复如常,只映着他冷峻的眉眼和肩头靛蓝布衣的一角。

幻象退去,但心口压着一块铁。

他没有收剑,反而蹲下身,用剑尖轻轻点向水面。涟漪再度荡开,这一次,他紧盯水底。泥沙之下,隐约可见石板拼接的纹路,呈环形排列,每一块石板边缘都刻有细密符号。那些符号他见过,在城主府密室那块“情蛊”碑上,笔锋走势如藤蔓缠绕,却又暗含剑势轨迹。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水潭。

是阵法残留。

他收回剑,指尖抚过袖中陶片刻痕。这痕迹,与水底石纹的起笔角度一致,像是同一把刻刀留下的印记。若将陶片补入某处缺口,或许能还原整个符阵全貌。

风从石垒外吹进来,卷起几缕沙尘。远处营地传来驼铃声,伙计们正清理塌陷入口,赵大山站在帐篷边,目光朝这边投来。

陈浔不动。

他想起昨夜抱木匣伙计中毒身亡时,那青铜令符从匣中滑出的瞬间,颅骨嵌玉的双头沙狼扑向商队的方向,正是这片绿洲。狼尸、令符、陶片、符阵……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这里曾是长生一族举行仪式的地方,而“断龙口”并非终点,只是通道的开端。

他再次俯身,将手掌贴在潭边一块石板上。冰冷坚硬,但掌心传来极其微弱的震颤,频率与他在沙丘上感知到的祖脉震动完全相同。只是更沉,更深,像是地底有东西正在苏醒。

澹台静被困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不是随意编造的幻象,而是精准刺入他执念的利刃。青衫客知道他会来,也知道他绝不会放弃她。这一幕,或许是警告,也可能是诱饵——引他踏入真正的祭坛。

但他别无选择。

他站起身,将青冥剑归鞘,右手悄然将陶片塞入怀中,紧贴胸口。左肩旧伤仍在隐隐作痛,可比疼痛更清晰的是血脉里的共鸣感,越来越强,像是体内有条看不见的线,正被另一端缓缓拉紧。

赵大山走了过来,脚步很轻,停在五步之外。

“找到水了?”他问。

陈浔点头,声音平静:“够喝。”

“刚才你在看什么?”

“石头。”

赵大山走近两步,低头看向水潭,“这地方不对劲。十年前我路过时,这里还是片死沙,连骆驼都不愿靠近。”

陈浔没接话,只盯着水面。

“你说……人要是被困在一个地方,能不能靠别人救出来?”赵大山忽然问,语气不像闲聊。

“能。”陈浔答得干脆,“只要那人愿意等。”

赵大山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铜环。他没拧动机关,只是用力攥了一下,指节泛白。

“可要是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等呢?”

陈浔终于转头看他:“那就有人得告诉她。”

赵大山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他后退一步,转身欲走,忽又停下:“晚上轮值守夜,你排寅时。”

“好。”

赵大山走了。陈浔仍立于水潭边,目光沉入潭底。他记下了四块关键石板的位置,等夜深人静,便要潜入水下查验。陶片或许只是钥匙的一部分,但只要有一丝可能通向澹台静,他就必须试。

风掠过枯树,一片腐叶飘落水面,激起微澜。倒影晃动刹那,他又看见了——澹台静抬起头,唇形清晰吐出两个字。

“快走。”

他瞳孔一缩。

再定睛,水面只剩他自己。

他左手按剑,右手指腹反复摩挲怀中陶片边缘。远处营地升起炊烟,有人在喊吃饭。新的一天开始了,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潭底符文仍在微微发热,像是等待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