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被铁钳夹住,陈浔的呼吸一滞,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靠着神龛的背脊微微颤抖,右手仍搭在澹台静腕上,脉搏微弱却未断。苗疆女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七倍反噬,今夜七次。
可不等他喘息,庙外风势骤变,腥气扑面而来。
狼嚎撕裂夜空,一声比一声近。
他猛地睁眼,咬牙撑地起身,左手探向凤凰剑。剑身微颤,似有感应。他不再迟疑,俯身将澹台静背起,动作极轻,却稳如磐石。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发丝拂过脖颈,冰凉。
破庙木门早已歪斜,他一脚踹开,冲入夜林。
脚下枯枝断裂,每一步都牵动心口旧伤,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体内来回拉扯。他不敢停下,只能凭着残存的清明辨认方向——往西,再往西,穿过这片山林,便是荒漠边缘。
身后风声愈急。
血魔教主骑着一头血色巨狼从天而降,巨狼四蹄踏火,落地时震出环形血浪,所过之处草木焦黑。他冷笑一声,掌心凝聚一团血火,猛然掷出!
火焰划破黑夜,直扑前方背影。
陈浔耳中嗡鸣,却本能转身,凤凰剑横于胸前。剑锋迎上血火,轰然炸响,蓝光与红焰交织,热浪逼人。剑身瞬间通红,烫得他掌心冒烟,虎口崩裂,鲜血顺剑柄流下。
他单膝跪地,手臂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剑。
巨狼嘶吼逼近,獠牙滴血,眼中泛着嗜杀的红光。血魔教主立于狼背,衣袍猎猎:“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逃?”
陈浔没答。
他只将澹台静往背上压了压,左手死死攥住剑柄,指节发白。他知道,只要松手,她就会死。
可他已无路可退。
血魔教主抬手,血色长绸自袖中飞出,如毒蛇般缠向二人脖颈。凤凰剑欲挡,却被另一道血火压制,剑身嗡鸣不止,似在哀鸣。
就在长绸即将勒住咽喉的刹那,怀中的澹台静突然睁眼。
她双目蒙着淡青绸带,却仿佛能穿透黑暗。她艰难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血痕,口中低语:“以圣女血,启空间挪移。”
血符成形,幽蓝火焰燃起,地面浮现古老阵纹,符文流转,如星河倒悬。
血魔教主瞳孔一缩:“不可能!你已失明,如何结印?!”
话音未落,阵纹爆亮。
陈浔只觉周身一轻,眼前景物扭曲撕裂,天地翻转。下一瞬,两人已消失原地。
血魔教主怒吼:“给我追——!”
巨狼腾空扑出,利爪撕向虚空。
可它扑了个空。
前路只剩一座陡峭山岩。
轰!
巨狼撞上岩壁,头骨碎裂,脑浆迸溅,血花四散。血魔教主被甩飞数丈,滚落在地,嘴角溢血,却仍死死盯着那片虚无的空间,眼中怒火滔天。
“你们……逃不掉的。”
他缓缓站起,抹去唇边血迹,冷冷望着远方:“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百里之外,荒野沙丘边缘。
风沙渐起,黄尘漫天。
陈浔踉跄跪倒,仍将澹台静护在怀中。他用残破衣襟遮住她口鼻,以防风沙入体。她的脸贴着他胸口,呼吸微弱,唇色近乎透明。
他抬头望向来路,夜空阴沉,不见追影。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脱身。
血魔教主不会善罢甘休。
他低声呢喃:“再撑一会儿……就快到了……”
话未说完,心口剧痛再度袭来。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狠。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心脏,又顺着血脉蔓延全身。他蜷缩下去,冷汗浸透后背,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澹台静忽然咳出一口黑血,溅在他衣襟上,迅速洇开。
他心头一紧,急忙探她脉门——气息更弱了。
方才那一式空间挪移,耗尽了她最后的精血。她如今不只是昏迷,而是命悬一线。
他想为她擦去唇边血迹,手却抖得厉害。指尖刚触到她脸颊,一阵剧烈抽搐又从心口炸开,整条右臂麻木如废。
凤凰剑插在地上,剑身黯淡,仅余一丝微光流转。
他靠着剑身,勉强坐直,将她轻轻放平,自己则半跪在旁,一手撑地,一手抚上她额头。
冰冷。
冷得像雪夜初遇时那样。
那时她倒在门槛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澹台静,不是圣女。
现在她还是她,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再退。
风沙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痛感。他抬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向。
远处,沙丘起伏如浪。
没有绿洲,没有水源,只有无尽黄沙与寒夜。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如铁。
只要她还在,他就还能走。
哪怕一步一痛,也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伸手去拔凤凰剑。
剑柄沾血,滑腻难握。
他用衣袖裹住手掌,用力一拔。
剑离地刹那,心口剧痛骤然加剧,第七次反噬提前到来。
他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砸进沙中,整个人向前倾倒,却仍用左臂死死护住怀中之人。
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动她未束的发丝。
他伏在地上,喘息如刀割喉咙。
可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