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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脚下的土路微微发颤,那股震动自残碑方向传来,又似从地底深处涌出。他未回头,只将左手轻轻搭在静影剑鞘上,指尖触到铜铃,凉意渗入皮肤。玄天剑在背,与另一侧的静影剑遥相呼应,方才那一声低沉嗡鸣尚未散尽,仿佛仍在耳中回荡。

他继续前行,步伐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西南方向的山势渐缓,林木稀疏处已可见一条黄土小径蜿蜒向前,通向远处隐约浮现的屋檐轮廓。风从林间穿过,吹动他的衣角,也带来了前方急促的人声。

转过一道山弯,喧闹骤起。

三名蒙面男子围住一辆马车,刀锋直指车夫脖颈。一人挥刀劈向车旁年轻货郎,刀光划破尘土,带起一串碎石飞溅。货郎踉跄后退,肩头已被划开一道血痕,手中包袱落地,几包药材滚出。

陈浔脚步未停。

右手已无声扣住玄天剑柄,指节微收。就在他迈出第三步时,背后静影剑猛然一震,剑穗铜铃轻响,声音短促而清晰,如同警钟敲响。他瞳孔微缩,体内剑意自然流转,双剑之间的感应瞬间贯通——这并非预兆,而是杀机临身的实感。

他不再迟疑。

左足一点,身形如箭离弦,直扑场中。玄天剑出鞘三分,幽蓝剑气先行迸射,如一线寒光掠地而行,精准击中持刀劫匪手腕。那人只觉虎口剧震,刀锋脱手飞出,尚未反应,第二道剑气已至。

这一次来自静影剑。

虽未拔剑,但一股温润剑意自脊背蔓延至右臂,顺经脉直达指尖。陈浔手腕轻转,以“七星引”起手式划出半弧,剑气凝而不散,如虹贯日,横扫三人兵刃。金属断裂之声接连响起,三把刀几乎同时从中折断,刀尖坠地,激起三缕尘烟。

陈浔落地站定,双剑归鞘,动作干净利落,未带一丝多余气息。

三名劫匪僵立原地,手中只剩半截断刃,脸上写满惊骇。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还未开口,陈浔已抬眼扫来。那一瞬,三人如被寒潭浸透,脚下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嘈杂。

劫匪不敢多留,转身便逃,身影迅速消失在山路尽头。马车旁的货郎捂着肩膀,怔怔望着陈浔,嘴唇微动,似想道谢,却又说不出话。车夫战战兢兢探出头,见劫匪已去,连忙拉紧缰绳,低声催促货郎上车。

陈浔未看他们,目光只在货郎肩头血迹上停留一瞬,确认伤势不深。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是林婉儿送的荷包,夹层里藏着一枚护身符,此刻静静躺在掌心。他稍一顿,将荷包重新收好,转身欲行。

“少侠!”货郎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您……您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一招就断了三把刀!”

陈浔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只是些微末功夫,不足挂齿。”

他说完,迈步向前。夕阳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黄土路上,像一道沉默的剑痕。

身后马蹄声渐远,人群散去,只余风吹树叶的沙响。他一路无言,心中却已明悟:双剑共鸣,不仅能感知天地异动,更能于危急之际同步应敌。方才那一击,玄天剑主攻,静影剑辅引,两股剑意交汇于指尖,才使得剑气凝练如一,破敌于电光之间。

这不是巧合。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袖口,那里沾了一点尘土,是他点地疾冲时蹭上的。指尖拂去,动作轻缓,一如往常。外人只见他一招制敌,气势逼人,却不知那一瞬的决断,源自无数次深夜练剑的本能。

他继续前行,脚步未乱。

官道两侧槐树渐密,枝叶交错,形成一片天然廊道。远处市井人声隐约可闻,锅碗碰撞、叫卖吆喝混杂在一起,说明城镇已在不远。但他并未加快脚步,反而在一处岔路口稍稍驻足。

右手习惯性抚过剑柄。

玄天剑安静地伏在背后,静影剑亦无异动。方才那一战,双剑配合默契,仿佛早已熟悉彼此的节奏。他想起灰袍老者的话——“双剑聚,风云起”。当时只当是谶语,如今看来,或许真有其理。

但他不想深究。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路。澹台静的线索尚无线索,天下山的方向仍需探寻,而他手中的剑,终究是为了护一人、守一诺。

他迈步进入槐林。

林中光线斑驳,脚下的路由黄土转为碎石,踩上去略有声响。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忽觉右脚鞋底粘滞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块湿润的泥斑,像是刚有人匆匆踏过。

他停下。

这片林子本不该有积水,今日也未下雨。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泥面,湿意微凉,还带着一丝腥气。不是水腥,更像是铁锈混着泥土的味道。

血味。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向左侧树干。树皮上有几道浅痕,像是利器擦过,边缘已开始泛黑。再往前几步,草丛中半掩着一块碎布,暗青色,与劫匪所穿衣料相似。

原来他们逃进了林子。

陈浔没有追。他知道,这种人不会回头报复,只会躲得更远。真正值得警惕的,是从不露面的敌人。

他继续前行,穿过槐林最后一段路。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地外,城墙轮廓清晰可见,城门上方匾额刻着“南陵镇”三字。市声喧哗随风而来,炊烟袅袅升起,已是人间烟火气象。

他站在林边,望了一眼城门。

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左肩旧伤的位置。那里已不再发烫,但皮肤下似乎仍有某种隐秘的牵动,像是记忆未愈,又像是命运在轻叩门扉。

他收回手,正要迈步。

就在此时,静影剑鞘突然一震,铜铃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响。

陈浔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槐树林深处。阳光斜照,树影婆娑,一切如常。可他知道,那一声铃响,绝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