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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的手掌还停在陈浔肩上,力道未散。陈浔没动,也没回头,只是将剑匣轻轻合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两柄剑方才还在共鸣,此刻却安静得如同沉眠,唯有左肩旧伤传来一阵阵灼意,像是雨夜留下的烙印从未真正愈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过青冥剑,护过静影残片,斩过血河怨魂。这双手不是为了站在高台上受人称颂而生的。

远处演武场边缘,阵眼符文尚有几处未亮,血迹干涸在石缝之间。风掠过残破的松林,卷起几片焦黑的布条,那是昨夜战中某位弟子的衣角。没人去收拾,也不急着收拾。胜了,但代价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一名执事匆匆奔来,抱拳行礼:“掌门召集诸位长老于议事厅,特命请陈师兄前去。”

陈浔终于侧头,目光扫过那人,声音低而稳:“我知道了。”

执事退下后,拓跋野收回手,皱眉:“你不去?”

“我去过很多地方,”陈浔缓缓道,“但没有一次是为听别人说我有多强。”

拓跋野一怔,随即苦笑:“你还是这样,打了最狠的仗,却总想第一个走。”

陈浔没答,转身朝居所方向走去。背影笔直,像一杆不折的枪。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掌门端坐主位,紫袍垂地,须发整肃。左右两侧,七位长老依次列席,皆是玄剑门资历最深之人。墙上挂着历代掌门画像,烛光摇曳,映得那些沉默的脸也似在注视今日之议。

“此役血刀门倾巢来犯,”掌门开口,声如钟鸣,“中枢阵眼几近失守,若非陈浔临危布阵、双剑破局,我玄剑门今日恐已蒙羞山门。”

白须长老抚掌而起:“七星剑阵本为传说,今以七情入阵,竟真成天地共鸣!更难得者,此人年纪尚轻,心志如铁,战法凌厉而不失章法,实乃百年未见之奇才!”

另一位长老接言:“若得掌门亲授《玄天剑典》,修习‘九转归元’与‘星河引’二诀,不出十载,必可镇守一方,护我正道气运!”

厅中众人纷纷点头。有人低声感慨:“我玄剑门开派以来,收徒皆重根骨品性,然此人虽非门中出身,却以客卿之身挽狂澜于既倒,功绩盖世,理应破格收录。”

掌门缓缓起身,目视众人:“诸位所言极是。老夫年逾半百,至今未立关门弟子。今日当众提议——收陈浔为徒,亲传绝学,承我衣钵。”

话音落下,满堂肃然。

一位长老拱手:“掌门此举,顺天应人,门中上下无不敬服。”

另一人补充:“即刻拟帖公告全门,昭示天下,玄剑门终得继业之人!”

掌门颔首,转向身旁弟子:“速去请陈浔前来议事,不得延误。”

那弟子领命而出,脚步轻快,仿佛已看见少年步入大殿、跪拜受封的场面。

半个时辰过去。

弟子返回,神色迟疑,双手捧着一封信笺,躬身呈上:“启禀掌门……陈师兄房中无人,唯案上留书一封,署名‘浔顿首’。”

厅内骤静。

掌门接过信,展开细读。字迹刚劲有力,墨痕犹新:

“掌门厚爱,浔儿心领。然母病失女,孤身半生,幸得一人以命相托,以心相照。今彼在天涯,我在江湖,岂能安坐高堂,受封传艺?

玄剑门庇护之恩、赐剑之德,永世不忘。待我寻回静儿,必携她归来,拜谢师门。”

纸页微颤。

掌门默然良久,手指缓缓抚过“寻回静儿”四字,似有所触。他闭目,再睁时眼中已无波澜,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他走了。”

这不是问句。

白须长老忍不住道:“如此大功,掌门亲授绝学,多少人梦寐以求,他竟……拒而不受?”

“不是拒绝。”掌门轻声道,“他是把最重要的东西看得比一切都重。”

另一长老皱眉:“可他这一走,血刀门未必不会卷土重来,门中谁还能主持大局?”

“七星剑阵已成,七情俱在。”掌门站起身,将信折好,放入袖中,“只要人心未散,阵便不破。至于统领之人……”他顿了顿,“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厅外夜风穿廊,吹动檐下铜铃一声轻响。

拓跋野站在院中,手中拎着酒坛,却未打开。他望着陈浔居所的方向,门虚掩着,屋内桌椅整齐,床铺平整,唯有墙角剑架空了——那两柄剑,终究随主人而去。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火辣辣地咽下,低骂一句:“傻子。”

可骂完,他又笑了。

山门之外,雾气弥漫。晨光未至,天地混沌如初。一道身影背着剑匣,踏过石阶,步履坚定,未曾回首。

山路曲折,隐入云雾深处。

院中老树下,一只麻雀落在陈浔曾坐过的石凳上,啄了两下,飞走。

掌门走出议事厅,立于台阶之上,望向山门方向。手中仍攥着那封信,指尖压着“拜谢师门”最后一笔。

他的目光落在石阶尽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少年第一次踏入山门的模样——粗布短打,眼神冷寂,腰间一剑,孤身而来。

如今,仍是孤身而去。

风吹动他的袍角。

他忽然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刻着“玄天”二字,乃是掌门信物,可调遣门中一切资源。他凝视片刻,唤来心腹弟子。

“拿去,沿途驿站传令:凡见持双剑少年往西而去者,供食宿,护行程,不得怠慢。”

弟子领命欲走,掌门又补了一句:“不必说是我下令。”

弟子点头退下。

掌门独自立于空庭,抬头看天。东方微白,星辰将隐。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期待。

院中寂静无声。

石桌上,一杯冷茶搁在那里,是刚才议事时陈浔本该喝的那一杯。茶面落了一片枯叶,纹丝不动。

风吹过,叶边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