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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药庐后院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陈浔缓步走入。肩头那道黑纹仍在皮下缓缓游动,像一根烧红的细线嵌在血肉之间。他右手按着左肩,指节微微发白,脚步却未停。

池边石台上的陶罐封口未启,标签墨迹清晰如初。他解下外袍搭在石栏上,青冥剑横放于台面,剑柄朝向自己。藏锋剑则被他轻轻置于一旁,剑鞘贴地,不发出半点声响。

他踏入池中,水温恰到好处,热气裹着药香升腾而起。刚一入水,经脉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血脉逆流而上。他闭目,呼吸放缓,左手沉入水中,掌心轻贴剑柄,随时可动。

水面平静,倒影里他的眉峰微蹙,肩头黑纹在昏光下泛着暗紫,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约莫半炷香后,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青石板上格外清晰。三道人影随李岩一同推门而入,动作干脆,毫无迟疑。

“谁在这里?”李岩站在池畔,声音冷硬,“药池乃重地,非值夜弟子不得擅入。”

陈浔未睁眼,也未回应。只是掌心在剑鞘上来回摩挲了一下,老茧与皮革摩擦,发出极轻的沙响。

“我问你话。”李岩上前一步,靴尖几乎触到池水边缘,“这是规矩,你一个记名弟子,也敢私闯?”

池中人依旧不动,呼吸平稳,仿佛未曾听见。

一名弟子低声道:“师兄,这人像是……陈浔。”

“我知道是他。”李岩冷笑,“破了七星阵、得了藏锋剑,如今连门规也不放在眼里了?”

他抬脚踢翻池边铜盆,药汁泼洒一地,溅湿了陈浔的衣角。

水花四散,陈浔终于睁眼。

目光平直,不怒不争,却如寒潭映月,深不见底。

他缓缓起身,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背脊滑落,在月下拉出一道道银线。他没有完全走出池子,只是站定,右手指节轻叩剑鞘两下。

青冥剑应声出鞘半寸。

一道无形剑气骤然荡开,嗡鸣声未起,铜盆已被震飞数尺,重重撞在墙上,凹陷下去。

三人皆退半步。

“药池规矩。”陈浔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入门弟子皆可用。每日子时换药,辰时清池,午时禁用——这些,李师兄比我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你要改规矩,不妨去问掌门。”

李岩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又松开。他身后一人低声道:“这……确实没说记名弟子不能用……”

“他是外门!”李岩厉声打断,“此等疗养之所,岂容杂流混迹!今日若开了先例,明日是不是连扫地仆役都能进来泡一泡?”

陈浔低头看了眼肩头,那黑纹因方才运劲略有躁动,正缓缓沉寂。他重新坐下,水波轻晃。

“你说我是杂流。”他语气不变,“那你现在,是在和一个将死之人争一口池水?”

“你——!”

“还是说。”他继续道,仿佛自语,“玄剑门的规矩,是看身份,而不是看伤势?”

李岩怒极反笑:“好一张利嘴!你以为得了把旧剑、破了个阵法,就能蹬鼻子上脸?告诉你,这山门之内,轮不到你来定什么该用不该用!”

他说着,挥手示意两名弟子上前:“把他给我请出去。”

两人犹豫片刻,还是踏前一步,伸手欲拽。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陈浔肩头时,藏锋剑突然轻震,一声低鸣。

陈浔左手闪电般探出,握住青冥剑柄,剑身再出三寸。

剑气未散,空气中似有裂帛之声。

两名弟子手腕一麻,齐齐缩手。

“最后说一次。”陈浔看着李岩,“我在此疗伤,合乎门规。你要动手,我不拦。但若伤及经脉,导致旧患复发——”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露出一道尚未愈合的裂口,血丝隐隐渗出。

“——出了事,责任归谁?”

李岩咬牙:“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陈浔平静道,“是提醒。”

话音落下,门外忽传一道声音:

“浔儿,药池是你该用的。”

众人回头。

掌门立于门侧,紫袍未束,白须微动,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杖,神情淡然。

李岩脸色骤变,急忙抱拳行礼:“掌门……弟子只是依规巡查,并无他意。”

“我知道。”掌门缓步走入,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药汁,又落在陈浔身上,“你父亲当年也曾在此养伤,那时他肩上也有道伤,比你还深。”

他语气平淡,却让李岩身形一僵。

“药池本为疗伤而设。”掌门继续道,“谁受伤,谁可用。不分内外,不论出身。”

他看向李岩:“你若觉得不服,大可去藏经阁抄一遍《门规总录》回来,逐条辨析。但现在——”

他顿了顿,眼神微沉。

“退下。”

李岩嘴唇颤了颤,终是低头:“是。”

他转身欲走,临出门前回头盯了陈浔一眼,眼中怒火难掩。

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脚步凌乱。

门关上后,院内重归寂静。

掌门并未离开,只站在池边,望着水面漂浮的药叶。

“你肩上的毒纹,是从哪来的?”他问。

陈浔摇头:“不知。似是催动古阵时引动体内异状。”

“嗯。”掌门点头,“明日我让药堂长老来看一看。眼下你只需静养,不必理会琐事。”

“谢掌门。”

掌门拄杖转身,走到门前又停下。

“有些人,总以为规矩是压人的刀。”他背对着陈浔,声音低了几分,“其实真正的规矩,是用来护人的。”

说完,推门而去。

风穿院落,吹动池面涟漪。

陈浔闭目,重新沉入水中。药力渐渐渗透,肩头黑纹不再跳动,反而缓缓收缩,颜色也由紫转灰。

他左手仍搭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缠绕的布条——那是澹台静留下的月白色绸带,如今已洗得发白,却依旧系得牢固。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将尽。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响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而是瓦片被轻轻挪动的声音。

陈浔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屋顶。

屋檐一角,一片瓦被掀开了一道缝,露出半截手指,正缓缓往下探。

一只小瓷瓶从缝隙中滑出,滴溜溜滚到屋脊边缘,随即坠下。

陈浔不动。

瓷瓶砸在池边石台上,碎裂开来,一股辛辣气味瞬间弥漫。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接连落下,尽数摔碎。

浓烈药味混着刺鼻气息在空中炸开,池水表面泛起诡异泡沫,迅速由清转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