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将林风离去的背影隔绝在外。
那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却如同丧钟,在赵永昌和赵铭父子耳边轰然敲响。
最后一丝侥幸,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开,彻底湮灭。
苏清月优雅地收起签署完毕的文件,递给身旁的法务总监,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她甚至没有再看赵家父子一眼,仿佛他们已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后续法律程序,有劳。”她对法务总监说,声音平稳。
“苏总放心。”法务总监点头。
这公事公办的对话,成了压垮赵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能这样……”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泪和鼻涕毫无控制地流下。
“苏总!苏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绕过桌子,踉跄着扑向苏清月的方向,却被眼疾手快的保安上前一步拦住。
苏清月终于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看一件破损的垃圾。
“求求您!饶了我!饶了我们赵家!”赵铭被保安架着,努力想向前倾,身体扭曲成一个滑稽又可怜的姿势,“那些事……那些事都是我爹逼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逆子!你个逆子!”赵永昌气得浑身发抖,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只能徒劳地拍着桌子,声音嘶哑地咒骂。
赵铭却不管不顾,继续哭嚎:“我愿意赔偿!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你们!只求你们别把我送进去!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啊!”
苏清月端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从容。她放下杯子,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赵铭,这些话,你应该对林先生说。”
“林先生”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赵铭。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林风还站在那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他不会见我的……他恨我……”赵铭语无伦次,眼神绝望。
苏清月微微倾身,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所以,你觉得求我,更有用?”
赵铭愣住了。
苏清月不再看他,对保安挥了挥手:“请他们离开。”
“不!我不走!”赵铭猛地挣扎起来,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保安,他没有冲向苏清月,而是调转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向会议室门口!
“林先生!林先生您还在吗?!求您见我一面!”他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发出“砰砰”的闷响,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我给您跪下了!林先生!我赵铭不是人!我猪狗不如!”他一边哭喊,一边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招惹您和您妹妹了!”
沉闷的磕头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伴随着他语无伦次的哀求。
赵永昌看着儿子这副丑态,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颓然瘫倒,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这令他蒙羞的一幕。
苏清月皱了皱眉,对保安使了个眼色。
保安立刻上前,试图将赵铭从地上拉起来。
“别碰我!我要见林先生!不见到他我不走!”赵铭死死扒着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状若疯癫。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一室的混乱。
赵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喂?!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话筒,隐约能听到一些:
“赵铭先生吗?这里是江城银行信贷管理部。您名下所有信用卡已全部冻结……”
“您个人及作为担保人的各项贷款,总计三千七百八十五万,已全面逾期……”
“根据合同,我们将在明日正式向法院申请资产保全,并可能追究您的刑事责任……”
赵铭的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另一个保安捡起他的手机,屏幕虽然碎了,但通话并未中断。里面又换了一个声音:
“赵铭!你他妈到底惹了谁?!老子的公司被你牵连,现在也被查了!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赵铭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证明他还活着。
完了。
全完了。
金钱,地位,自由……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曾经肆意欺凌、如今却高不可攀的男人。
他甚至,连让对方正眼看自己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终于明白,林风最后的冷漠,不是原谅,而是彻底的无视。
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摊污秽,连踩上去,都会脏了鞋底。
这种无视,比任何报复,都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不再哭喊,不再哀求,只是瘫软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苏清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拿起自己的文件和手机,站起身,对保安吩咐道:“清理一下。”
然后,她迈着从容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渐行渐远。
如同为这场彻底的败亡,敲响了最后的、冰冷的休止符。
只留下身后,一个彻底崩溃跪地的儿子,和一个面如死灰、生机断绝的父亲。
以及,那扇始终紧闭的、象征着绝对力量与冷漠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