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两人又将云晔信中所说以及请帖等事告诉了江邪,提及唐门和温子行的立场,江邪倒也没太大意外,参与璇玑山议事的那些个名门世家也不会傻到将这些事大肆宣扬,因此大半个江湖仍被蒙在鼓里。
几人话还没说几句,就见谢霏从厨房绕过来,阮亓端着几碗黑黢黢的汤药跟在她身后。
江邪脸色有些发绿,而沈玉比之更甚,瞬间觉得刚刚入口的茶都带上了苦味儿,压根儿不用想,那几碗汤药铁定有他们俩的份。
果然,谢霏目标明确,朝他们俩扬了扬下巴,阮亓便端着那托盘过来了。
夜里还在路上时,江邪被沈玉看着吃掉了那颗巨苦小药丸,眼下才过几个时辰,就又要经受汤药的洗礼,搁谁谁不烦。
阮亓瞟了一眼这二人不太美妙的脸色,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摸出一小袋糖块,连同两碗汤药一并放在桌上,然后毫不犹豫端着另一碗转身往隔壁小院走,嘴里说道:“我去给冬九送药。”
沈玉眉头紧锁,盯着那碗中的液体犹豫了好半天,最终狠一闭眼,提了一口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江邪惊讶于他这次的果决,看得自己也忍不住呲牙咧嘴,反应过来连忙剥开颗糖送了过去,又递上茶水让他顺一顺,这一套动作下来,喝药的是沈玉,最忙的反而是江邪,他宁愿端着杯子也愣是不去碰自己那碗。
余光却发现谢霏还没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江邪脊背一凉,眼见拖延时间不成又企图讨价还价:“我这也没内伤,不如吃个药丸就算了……”
而沈玉刚缓过口气,闻言抬眸,眼神凉凉地望着江邪,落下了一个字:“喝。”
江邪的肩膀顿时就垮了下去,叹息一声,最终认命般捏着鼻子灌进了嘴。
沈玉适时递上茶盏,江邪连喝了两杯面上才稍稍去了苦色,只是沈玉给他剥的糖块又被他喂进了他的嘴里。
云澜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着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却被一碗汤药给难倒了,一时间嘴角难压,揶揄道:“我说二位,好歹也是刀尖舔血的风云人物,竟然还怕苦,传出去这谁信啊?”
江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云大公子,你这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试试。”
“我身强体壮的,用不上吃药~”
云澜嘲笑的意思很明显,甚至预料到了可能会挨打,因此话音未落便从位子上弹到了同样看热闹的苏予忱身边。
江邪掷出去的糖块砸了个空,但沈玉弹出去的石子精准打击。
云澜捂着胳膊倒抽了口凉气,笑骂他俩统一战线欺负他孤苦无依。
以防他们拌起嘴来没完没了,谢霏适时打断了他们,提了另一件事:“冬九的伤需要静养几日,刀伤虽不在要害,但这么接连奔波,反复撕裂,不利于恢复,路上也可能出现其他状况。”
江邪点了点头,道:“先前就在谈这件事,左右人多目标也大,冬九夏五就都留下,等避过这两天,跟荀冬一道回西凉。”
毕竟西凉那边也一堆事等着他们,弑魂殿名存实亡,还留了一屁股烂账,他们还得配合罗修宁缉拿那些漏网之鱼,光靠路摇光自己指挥根本不够。
谢霏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黑市那条路被裴野的人挡了一道,三长老暂时摸不清他们的具体去向,但肯定知道他们已经脱身,极有可能在一些必经之路安插眼线或者干脆在某处守株待兔,他们跟着商队走官道,虽说慢了一些,但至少能省去一半的麻烦,接下来就只等云澜那边的人安排妥当启程了。
众人休整了一天一夜,翌日破晓,简单吃过饭,一行人分批进入了成衣铺,各自换上了备好的衣服。
褚恒以及桑喆归于暗处,谢霏一副朴实妇人的装扮,略有些老态的妆容遮盖住了原先精致的五官,变得不起眼了些,苏予忱年纪小,扮作了随行的学徒,阮亓则依旧是那副随从打扮。
云澜那一身温文尔雅也尽数掩藏在了粗布麻衣之下,本就身量较寻常人高,坚实有力的臂膀裸露在外,面容又经由谢霏的伪装,整个人彰显出了几分北方人特有的凶悍,看起来如同商队雇佣的打手一般。
而当江邪和沈玉打扮完一同从里间走出来时,整个铺子里都静了一瞬。
江邪身量高大,宽肩窄腰长腿,即使穿着最普通的深灰色粗布短打,也难掩那自骨子里散发出的锋芒,那张俊美的脸较昨日黑了至少一个度,乌黑长发随意一扎,耳侧几缕编成了小辫,搭配着一点饰品,倒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沈玉则是一身灰褐色长衫,身高腿长,那身粗布衣裳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折损气质,反而生出了一种落魄的矜贵感,额前碎发有些凌乱,又因着身材偏瘦,在宽松衣物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病态。
云澜摇着头“啧啧”两声,围着他们两个人转了一圈,先是拍了拍江邪的臂膀,点评道:“你这不像是伙计,倒像是家道中落被迫出来闯荡的纨绔少爷。”
“至于沈玉……”他的目光又落在沈玉身上,捏着下巴斟酌词句,说道,“这气质,扮书童太扎眼了,不如就落魄少爷的账房先生吧,体弱多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那种。”
沈玉:“……”
江邪没忍住乐了,撞了下沈玉的肩膀,调笑道:“落魄少爷和他的病弱账房先生,绝配。”
沈玉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没搭这茬儿,他着实不想认下那句病弱。
商队的车马已在外等候,几辆装载着普通山货的平板车,外加一辆载着布匹的马车,众人的刀剑以及行囊就藏在其中。
沈玉刚打算翻上去,手肘便被人托住了,耳边温热气息喷洒:“慢着些,我的……账房先生。”
后四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几乎是气音,再加上这暧昧的距离,颇有种调情的味道,沈玉耳尖微热,薄唇抿了抿,还真就收了几分力,借着他的支撑坐了上去。
江邪唇角微勾,拉着缰绳,紧挨着他坐下,两人肩抵着肩,交叠的衣物之下,两只手十指紧扣,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