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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乾清宫殿内烛火早已熄灭,只剩窗棂外透进的淡淡月色。

姬煜川与姬明澈收拾妥当,一同躺上了宽大的龙榻。

龙榻铺着厚厚的云锦褥子,还垫了层暖融融的狐裘,驱散了冬夜的寒气。

姬明澈格外喜欢父皇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混着龙涎香与淡淡墨香的气息,温暖又沉稳。

不同于司昭霆他们身上的少年气息,父皇身上的味道总能让感到他莫名安心。

他不用姬煜川招呼,已自觉地往旁边滚了滚,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小脑袋还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着。

姬煜川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忍不住打趣。

“澈儿都这么大了,还总黏着父皇睡,将来若是娶了妃子,难不成也要让人家姑娘独守空房?”

姬明澈闻言,用脑袋轻轻顶了顶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倔强。

“父皇,我不想娶妃子,我都不认识她们,也不想跟她们待在一起。”

“等澈儿再大些,就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对于儿子的稚言,姬煜川只无奈笑了笑,片刻后,眉头却悄悄蹙起。

他忽然想起,澈儿自小到大,除了伺候起居的宫女,几乎没跟其他女子接触过。

澈儿性子又单纯,将来若是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怕是要费些心思。

还有那些女子,总要他亲自仔细挑选才是。

姬明澈没听懂姬煜川话里的深意,只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不管长到多大,他都不想跟那些女子玩耍,更别说娶妃子了。

“睡吧。”

姬煜川将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遮住儿子露在外面的小肩膀,这才闭上眼。

冬日的夜格外寒冷,殿外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力道大得像是要撞破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夜半三更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粒被狂风卷着,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寒风裹挟着雪意,嘶吼声愈发凛冽。

姬明澈窝在父皇怀里,被一片暖意裹着,睡得正香。

朦胧间,一道极轻极远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像是从天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周遭低语。

“何时归……?”

姬明澈眉头猛地皱起,往姬煜川怀里缩得更紧,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父皇的胸膛,只露出一抹毛茸茸的头顶。

身旁的姬煜川睡得正沉,并未察觉儿子的异样,只习惯性地收紧手臂,又抬手扯了扯锦被,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呼吸依旧平稳绵长。

殿外风雪依旧,殿内却暖得让人安心,只有那道诡异的声音,像一阵轻烟,在空气中悄悄散去,没留下半点痕迹。

翌日清晨,太和殿内烛火通明,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静候天子临朝。

待姬煜川身着明黄龙袍坐上御座,早朝仪式刚毕,一名言官便越众而出,躬身奏道。

“皇上,昨日京中流言四起,皆说八皇子乃妖怪化身,臣虽知此乃无稽之谈,却耐不住民间人云亦云,扰得民心浮动。”

“臣愿自请前往广济寺,请怀空大师为八皇子看一看,以破除流言,安定民心!”

此话一出,温琼眉头瞬间拧紧,他记得棠儿说过,澈儿多年前去过一次广济寺后,便对怀空极为不喜。

据说小郡王与萧家孙子也对那怀空那些僧人很是抵触。

他正想开口反驳,御座旁的成德却先一步出了声。

“各位大人许是还不知道,昨儿净渊大师已亲自入宫,专为见小殿下而来。”

“净渊大师来了?!”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谁不知净渊大师乃三国闻名的高僧,连帝王想见都需看缘分,如今竟主动入宫见八皇子?

百官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疑惑。

姬煜川端坐御座,眸底掠过一抹幽色,他早料到这些大臣会拿澈儿的事做文章,成德这番话,正是他授意的。

成德见百官反应热烈,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淡定,继续道。

“净渊大师说与小殿下有缘,才特意登门,只是小殿下起初不愿见,最后还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赏脸见大师一面。”

这话又让殿内一阵骚动。

净渊大师何许人也?亲自登门不说,八皇子竟还摆上谱了?

虽没人敢当众指责,可不少官员心里已暗觉“过分”,只是一想到皇上对八皇子的宠爱,便又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诸位猜怎么着?”

成德忽然提高声音,翘着兰花指,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兴奋。

“那位仙佛般的大师,一见小殿下就说,小殿下乃神子下凡,将来还要拯救世间百姓于水火之中呢!”

“神子?!”

温琼一向温润的面容也露出了错愕,他抬眼看向御座上的姬煜川,见帝王神色如常,与平日无异,心中愈发笃定此事另有安排。

萧雄也忍不住震惊,随即若有所思,昨日烬儿死活不肯说的“小秘密”,莫非就是这个?

就在百官还沉浸在震惊中时,一名胆子大的臣子突然出列,拱手问道。

“陛下,净渊大师当真说八皇子乃神子下凡?此事事关重大,臣等需确认清楚,方能向百姓解释!”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这人是疯了不成?成德是陛下跟前最信任的总管,当面质疑成德的话,不就是在质疑陛下?

果然,姬煜川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彻骨的威严。

“你是在质疑朕的人?”

一把辛酸感动泪·成德:果然皇上还是在意他的。

那名臣子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

“皇上恕罪!臣绝无质疑之意,只是一时失言,请皇上饶命!”

姬煜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殿外吩咐。

“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两名侍卫立刻进殿,一人捂着嘴,一人拖曳着肩臂,将那臣子架了出去。

殿外很快传来杖击声与痛呼声,吓得百官们大气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