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锈渣在脚底碾出细碎的声响,我放轻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腰侧那枚铁环随着呼吸轻颤,心噬刚在识海里滚出半句预警,就被震颤搅成了杂音。
我垂眸盯着铁环,它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和当年病房里监护仪的金属外壳一个颜色——那时候妹妹的心跳声就从这玩意儿里渗出来,一下一下,最后变成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你想救我?
还是想控制我?我对着空气低语,喉结擦过锁骨下的图腾纹,那锁链状的纹路凉得像浸过冰水,把情绪都冻成了霜。
识海里沉默了片刻,心噬的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两者皆有。
我笑了,嘴角扯动的幅度很小,因为图腾纹已经爬到了下颌线,肌肉都被绷得发紧。
但眼睛还热着,像当年装睡时那样——我蜷在病房铁架床上,听着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指甲掐进掌心,把哭意全憋进眼底。
现在这双眼睛里烧的不是泪,是火。
废弃铁路桥的尽头是安宁精神病院的残垣。
我猫着腰钻进半塌的围墙,青苔混着血锈味往鼻子里钻——这里的血不是新的,是浸在砖缝里十年的老血,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地下手术室的通风口还在渗风,我顺着管道往里爬,橡胶手套蹭过管壁,摸到了凸起的纹路——和地门铭文的弧度分毫不差。
编号c7,陈丰,幻觉内容涉及动物语言、家族死亡重现、青铜门意象......建议长期隔离。
老旧录音机的杂音突然炸响,我手指顿在通风口的螺丝上。
那是我的声音,从磁带里渗出来,平静得像在读别人的故事。
可我记得录这盘磁带那天,护士按住我的手往病历上按指印,我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妹妹的血——她被拖走时抓了我一把,那道疤现在还在掌心里。
的一声,磁带地停了。
墙面上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打印字一行行爬出来:第38号容器,匹配度97.6%,启动回收程序。
我盯着两个字,喉咙里泛起腥甜。
十年前他们说我是疯子,现在说我是容器。
可当年我在病房听见老鼠说话时,老皮凑在我耳边说他们在养蛊,原来蛊虫有个学名,叫容器。
通风管道下方传来脚步声。
我缩到管道转角,透过格栅往下看。
三个穿黑风衣的人站在手术台旁,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是影烛,我在野人山见过他的影子——他跪在祭坛前割腕,血滴进阵眼时念的咒,和今天铁环震颤的频率一模一样。
地门异动证实容器觉醒,总部命令立即捕获c7,用于补全灵枢祭坛影烛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冷光。
他已打破门禁,还能控制?左边的瘦子搓着手指,指节泛白。
影烛笑了,那笑像刀片刮玻璃:越是强大的容器,越容易被门选中。
只要他还梦见那扇门,就永远逃不出剧本。
我摸着袖中的门栓残片,金属边缘硌着掌心的疤。
他们说的门,是我梦里那扇青铜门——门后有老皮的声音,有妹妹的哭声,有父母被拖走时撞在墙上的闷响。
原来不是我在做梦,是有人在给我写剧本。
子时三刻的钟响透过残窗钻进来时,我咬破舌尖。
血腥味漫开的瞬间,图腾纹顺着血管往指尖窜,我能摸到地脉在脚下流动,像老鼠在地道里跑——老皮教过我,鼠群迁徙时会震地,那是和地脉说话的法子。
整栋楼的灯灭了。
影烛刚喊了声,脚下就开始颤——不是地震,是地脉在共鸣。
我趴在通风管道里,听着楼下传来闷响:左边手术室的病床撞上了门,右边走廊的镜子突然裂成蛛网,里面映出个穿病号服的姑娘,扎着妹妹最爱的羊角辫。
哥,他们抓我......
广播里炸开妹妹的尖叫,是十年前的录音。
瘦子当场跪了,抱着头喊;另一个胖子撞翻了手术灯,玻璃碎片扎进手背都没知觉。
影烛还站着,但金丝眼镜歪了,额角的汗滴在地上,摔成八瓣。
我顺着管道滑到走廊,图腾铠的拟态功能让我隐在黑暗里,只有眼睛亮着——当年装睡时,护士拿手电筒照我,说这双眼睛像狼崽子。
现在这双狼崽子的眼睛,正盯着三个崩溃的人。
你们说我是容器?我开口,声音混着墙缝里的风声,可你们连自己是棋子都不知道。
影烛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
他想掏枪,手却抖得握不住枪柄。
我抬手,门栓残片划过空气,在三人额心各点了一下——图腾纹顺着我的指尖爬过去,像三条小蛇,钻进他们皮肤里。
这是地门的烙印。我摸着喉间的锁链纹路,下次地门开时,你们会比我先听见门响。
黎明前的天光漫上顶楼时,我捏着最后一撮惊云残灰。
这是老皮的毛,他死在野人山祭坛前,被阵火烧成了灰。
我松开手,风卷着灰往东方去,那里是我家老房子的方向,现在该是爸妈起早摆摊的时辰,妹妹该背着书包往学校跑......
爸妈,妹,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城市另一端传来玻璃弹珠滚落的脆响。
心噬突然开口,这次的声音很清晰:第三个图腾点......醒了。
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风掀起衣角,露出腰侧的铁环。
它还在轻颤,像在应和某个很远的心跳声。
顶楼边缘的风有点大,我往前迈了半步,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像根绳子,往东边的晨光里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