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焦痕像被揉皱的旧地图,铺满我脚边。
我靠在墙根,能清晰感觉到手腕上的金红绳纹在跳动,一下,两下,和心跳同频。
老皮不知何时爬到了血莲旁,灰毛炸成团,尾巴尖轻轻碰了碰那朵血色花瓣——它突然浑身发颤,鼠须剧烈抖动:陈丰!
它、它在拉你!
我低头,看见那丝从莲心渗出的银线正没入我眉心。
凉意顺着神经窜进识海,像根细针挑开混沌。
阿影的手重重按在我肩头,她的指尖冷得惊人,声音却比指尖更冷:别跟着它走。
叶无归的‘心道种’残魂还在你体内打转,这是陷阱。
话音未落,惊云突然炸毛。
这只雷虎幼崽前爪狠狠拍向地面,的一声,青砖裂开蛛网纹,黑雾从地缝里涌出来。
那些雾里浮着无数张脸,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戴金链子的混混,还有我在安宁医院见过的病友——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容器......归位......重启......
我闭了闭眼。
这些脸我太熟了,都是当年参与灭门案的人,后来又在精神病院给我注射药物、往我饭里掺致幻剂的。
他们的低语曾经让我在幻觉里发疯,现在却像挠痒痒似的。
我突然笑了:他们怕了。
怕什么?阿影的呼吸扫过我耳尖。
我抬手指尖抚过血莲,花瓣上的血珠沾在指腹,腥甜的味道漫开。不是我在找门,是门在认我。我轻声说,白芷的血是‘心渊’的钥匙,而我......是她唯一能打开的人。
阿影突然抽走腰间的封魂符。
那是山盟特有的黄纸,上面的朱砂纹路泛着幽光。
她手腕一抖,符纸就要拍向血莲,我抬手扣住她手腕。
她的皮肤凉得像冰,我却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很快——她在害怕,怕我重蹈叶无归的覆辙。
别白费力气。我扯开衣襟。
心口处,七道红绳虚影正透过皮肤游走,和手腕上的金红纹路交缠成锁,将几缕试图窜向心脏的黑丝死死勒住,我不进去,这锁就会崩。
到时候门自己长出来,整个青山镇都会被‘心道’吞了。
阿影的瞳孔缩了缩:你怎么知道?
我父母......守过那扇门。我低头盯着血莲,它旋转的速度更快了,当年黑帮灭我全家,不是为了灭口。
他们要的是我爸藏在老宅梁上的半块焦木,要的是我妈临终前咬断手指按在我后颈的血印——那是‘心渊’的守墓人印记。
老皮突然用脑袋撞我的手背。
我低头,看见它鼠眼里泛着水光——这只活了二十年的灰鼠,比我更清楚我家的秘密。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我咬破舌尖,腥热的血喷在血莲上。
那朵花瞬间绽开三瓣,银线地暴涨,像把银剑扎进地面。
地脉在轰鸣,我听见野人山深处传来闷雷似的震动。
阿影猛地拽住我胳膊,指向窗外:
月光下,祭所方向的山体正在扭曲。
藤蔓覆盖的残垣后,一座巨大的青铜门缓缓显形,门上的符文竟和我手腕的绳纹一模一样。
老皮尖叫着窜上我肩膀:地脉在翻!
门要醒了!
我摸出兜里最后半块焦木。
那是老宅房梁烧剩的,木纹里还嵌着我妈绣的红绳结。爸妈,小丰回来了。我把焦木按进血莲根部。
血莲地炸开。
银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我看见识海里突然多了张地图——野人山最深处的地脉走向、祭所下的暗河、青铜门后的空间褶皱,全像被刻进了骨头里。
惊云突然仰天啸叫。
它背上的雷纹连成一片,竟引动窗外的雷云滚滚汇聚。
雷光劈在青铜门上,照出那只从门缝里探出来的小手——腕上系着红绳,和我妹妹当年戴的一模一样。
你不是容器。阿影的声音突然哑了,她盯着我眼睛,你是‘点火者’,可点火者......
也会被火烧死。我替她说完。
转身走向门口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轻响。
回头看,血莲的灰烬里冒出株新芽,花瓣蜷成小手的形状,轻轻颤了颤,像在招手。
而远处,青铜门开得更宽了,门内传来极轻的童音,带着点鼻音:......哥?
老皮窜进我衣领,惊云用脑袋拱我的手心。
阿影没说话,只是把封魂符重新别回腰间,却悄悄往我手里塞了颗药丸——山盟的定魂丹,能护神魂三刻。
山道的风灌进密室,带着松脂和湿气。
我摸了摸手腕上跳动的绳纹,抬脚跨出门槛。
跟上。我头也不回地说。
身后传来阿影的脚步声,惊云的雷息在前方炸开,劈开挡路的荆棘。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根连在一起的线,往野人山最深处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