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槌擦着锈迹斑斑的钟壁晃过去半寸时，我闻到了血锈味——是从银镯残片上渗出来的，那点刻着字的银器正贴着我心口，烫得皮肤发红。
阿影的手还攥着我胳膊，雷针在她指尖转得太快，带起的风刮得我耳垂生疼：你疯了？
共情发声会烧穿声带！
我没回她。
林九的残魂在玉符里抖得厉害，他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哭声少女...她不是死于斩首...是被抽干了情绪...成了哭声容器... 这句话像把刀，直接捅进我胃里——我想起前晚听见的少女哭声，原来那不是怨灵哀嚎，是被抽干最后一丝情绪的呜咽。
头顶的招魂钟又往上拱了半尺，七口小棺材在钟内晃荡，陈氏妻那口离我最近。
老皮从裤管里窜上来，爪子抠住我锁骨，鼠语带着哭腔：钟响前三息！
前三息！ 我盯着那口棺材上的黄符，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我妈也是这样贴着我额头，说前三息最烫，忍忍就过了。
银火顺着血脉往上涌，烧得喉咙发疼。
我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银火往喉管里钻。
阿影的指甲掐进我肉里：陈丰！
你—— 她后半句被钟声闷在喉咙里——第一声嗡鸣从地底滚上来时，整座鬼市的地面裂开蛛网纹，无数黑影从裂缝里爬出来，全是跪着的人影，七户家属的脸在黑影里忽明忽暗，被钟声扯着往钟里钻。
白芷的手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皮肤冷得像冰，心墙在她身周凝成淡青色光罩，却被钟声震得咔咔响：守坟傀要成型了... 惊云缩在我肩窝，雷核只剩豆大的光，照见老皮带着鼠群扑向钟链，几十只灰鼠咬着锈铁链，像串黑葡萄挂在上面晃。
我闭了眼。
记忆突然往回窜——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妈被黑帮拖进剧院地下室，她嘴里塞着破布，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
我当时躲在巷口垃圾桶后面，攥着妹妹的小熊玩偶，不敢动。
她的眼神像根钉子，钉在我脑子里三年——她在等我回家。
妈... 我出声时，银火跟着冲出口腔，烧得嘴唇发焦。
第一声太轻，钟声把它吞了；第二声带着血沫，撞在钟壁上碎成星子；第三声出口时，我感觉声带在冒烟，可那口陈氏妻的棺材突然剧烈摇晃，黄符一声裂开道缝。
妈——！ 这一嗓子吼出去，我眼前发黑。
银火从喉间喷出来，在半空凝成个人影——是我妈年轻时的模样，蓝布衫，麻花辫，她抬手轻轻抚过我脸，指尖凉得像当年给我擦汗的湿毛巾。
招魂钟的嗡鸣突然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鸦。
七口棺材同时炸开，木屑混着血珠四溅，那些跪着的黑影全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有光在闪。
小丰... 我妈的声音从火影里渗出来，轻得像片纸，心渊门...他们要用你全家...炼地仙之心... 火影开始散，我扑过去抓，只碰到一手灼热的银灰。
银火彻底暗了，我瘫在地上，喉咙里腥血直涌，阿影赶紧扶住我，雷针地扎进我人中：撑住！
鬼市地面轰然塌陷，七根血骨桩从地底拔出来，断成两截。
白芷跪在地上，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青石板上写：地仙之心，七棺为脉，一魂为主——你就是那魂。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晕了过去。
招魂失败？ 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废墟高处传来。
我抬头，看见血眼屠夫站在断墙上，手里攥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二字。
他拇指拨了拨铃铛，笑声像夜枭：没关系...真正的钟，不在这里。
铃铛晃了三下。
地底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一声，两声，七声——每一声都撞在我心口，疼得我蜷成虾米。
阿影的雷针突然炸成一片雷光，护住我们：是地脉钟！
他们把主阵埋在地底下！
老皮从瓦砾堆里钻出来，尾巴尖在滴血：地...地底有老鼠说...有口黑钟...比这个大十倍... 他话没说完，又一道闷响传来，这次我听见了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哭声？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盯着血眼屠夫手里的铃铛。
他冲我笑，露出染血的后槽牙：小疯子，准备好见你全家了吗？
喉咙里的银火彻底灭了，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地底醒了——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正吐着信子，顺着地缝往我脚边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