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静心苑的书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若刚仔细核验完一盒新送来的、用于点缀嫁衣的东珠,正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准备歇息片刻,青穗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张卷成小筒的纸条递到她手中。
“小姐,世子爷让人送来的。”
时若接过纸条,指尖触及那熟悉的、略带硬挺的纸质,心头便是一动。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字:「安好?勿过劳。」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缠绵思念,只是最朴素的问候和叮嘱,却让时若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她能想象出他写下这几个字时的神情,定然是蹙着眉,眼底带着疲惫,却还是放心不下她这里。
“这人……”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甜意,将纸条仔细抚平,然后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将其与之前他送来的寥寥几张字条放在一处。那里头,有他早年写来的、语气生硬却暗含关切的询问,也有定下婚期后,简短告知进展的报备,每一张她都仔细收着。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带着淡淡木兰香的浣花笺,却没有立刻动笔。回什么呢?说自己一切都好,让他勿念?可他那边分明是狂风暴雨,自己这句“安好”显得如此单薄。叮嘱他多加餐饭,早些安歇?这些话,青鸾、幕僚们定然天天在说,他怕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上,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提笔,没有写寻常问候,而是在笺纸一角,用细毫勾勒了几笔,画了一截虬劲的枝干,其上点缀着几朵将开未放的玉兰花苞,线条简洁,却颇具神韵。画旁,她添上一行清秀的小字:「院中玉兰,晨露尤清,静待君归。」
她不问朝堂风雨,不说自身辛劳,只将这静心苑一角安宁的景致寄予他。她相信,他看得懂。这玉兰,是他们定情之树;这“静待君归”,是她无声的承诺与支持——无论外面如何,家里一切安好,我在这里等你。
将花笺小心封好,交给青穗,时若觉得心头那点因疲惫和担忧而产生的滞涩,似乎也随着这笔墨流淌了出去,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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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堂内,萧逐渊刚听完莫影关于威武镖局赵莽的进一步汇报。此人三日后将押送一趟镖前往津门,走的是漕运,而津门,正是那批“特殊丝绸”入京前最后停靠的大型码头。
“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萧逐渊手指敲击着桌面,“这个赵莽,恐怕是关键。想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查清楚他这趟镖押送的是什么,委托人是谁。”
“是,属下已经安排人手,会在他出发前设法探查。”莫影领命,又道,“还有一事,我们安插在‘汇通天下’内部的人传来消息,商会近两日有一笔数额巨大的黄金,通过钱庄,分散汇往了几个不同的地方,其中包括……扬州。”
“黄金……汇往扬州?”萧逐渊眼神一凛。李文斌在扬州,这笔钱是给他的?还是另有用途?“查清楚收款人的身份,以及这笔钱的用途。”
“已经在查,但对方非常谨慎,用的是化名和复杂的中间环节,需要时间。”
萧逐渊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跟进。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但网的中心却依旧迷雾重重。这种敌暗我明、被动接招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喜。
就在这时,青鸾走了进来,将一枚小小的、带着木兰香气的信笺呈上:“世子,县主让人送来的。”
萧逐渊接过,拆开火漆。没有预想中的文字,只有一幅清雅的玉兰图,和那句“静待君归”。他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焦躁、疲惫,仿佛都被这寥寥数笔和一句简单的话抚平了。
他看得懂。她在告诉他,她无恙,她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家,并且,一直在等他。她没有追问,没有抱怨,只是安静地、坚定地站在那里,给予他最需要的理解和支持。
他小心翼翼地将花笺抚平,放在方才处理的那堆紧急公文的最上方。那素雅的玉兰,与周遭冷硬的文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成了他此刻眼中唯一的焦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的疲惫已被一种更为锐利和沉静的光芒所取代。他不能乱,更不能倒。为了这“静待君归”的承诺,他必须赢。
“青鸾。”
“属下在。”
“让我们在津门的人动起来,我要在那批‘特殊丝绸’抵京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还有,通知南境我们的人,密切关注边境动向,尤其是与那几个擅长用毒的南疆部落有关的任何异动。”萧逐渊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青蚨’擅长用毒,其根源很可能就在南疆,我们不能只盯着京城和江南。”
“是!”青鸾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萧逐渊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张花笺,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玉兰。心有灵犀,不外如此。她虽深处内宅,却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他最精准的慰藉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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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深,墨韵斋内点起了灯。
时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今日“贾先生”又来了,依旧是谈天说地,但话里话外,似乎对漕运、对京城防卫,甚至对辅国公世子近日的行程格外感兴趣。时珩按照萧逐渊的指示,半真半假地应付着,心中却警铃大作。对方打听这些,意欲何为?
他走到书架旁,假装整理书籍,目光却扫过书架底层几本看似寻常的医书——那是阿姐让青穗“无意”中留在这里的。他抽出一本,翻到夹着干枯草药书签的那一页,上面正好记载着几种迷药的特性和解法。他心中一动,仔细阅读起来。
阿姐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保护他。时珩心中暖流涌动,同时又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能辜负阿姐的期望,也不能拖姐夫的后腿。
他将书中的要点默默记下,又将书放回原处。看来,光是传递消息还不够,他得想办法,从“贾先生”那里,套出更多关于他们真实目的的信息。这很危险,但他必须试一试。
夜色中,几方人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着最后的准备。而连接着萧逐渊与时若的那一纸锦书,如同暗夜中的微光,虽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路,给予对方继续战斗的勇气。他们各自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为了共同的未来,默契地编织着一张应对危机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