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火堆弱了下去。
陈萱添上最后几根能烧的柴火,看着火焰重新舔舐上来,才稍微松了口气。林海睡得很沉,或者说,是昏得很沉。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但额头依旧烫手。陈萱把自己那件半干的外衣又往他身上掖了掖。
她自己的左肩疼得厉害,像有根针在里面不停地扎。又冷又饿,胃里空得发慌,喉咙干得冒烟。她舔了舔更加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不去想水和食物。
残屋外,风声小了些,但山林里并不安静。不知名的夜虫在唧唧叫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瘆人的啼鸣。每一种声音,都让陈萱的心提一下,握枪的手紧了又紧。
她不敢睡,眼皮却沉得像灌了铅。只能时不时掐自己大腿一把,用疼痛来保持清醒。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赵志强推开他们时的眼神,一会儿是阿娣冰冷的嘱托,一会儿是老人佝偻着引开狼群的背影……最后,都定格在林海胸口那个模糊的、与老人同源的烙印上。
这爷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场大火,还有这诡异的“蚀脑菌”……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很近!
陈萱瞬间惊醒,睡意全无,猛地抓起身边的步枪,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残屋另一侧的矮墙缺口。
声音停了。
只有风吹动杂草的细微声响。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黑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震得耳膜发疼。
是风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再没动静。她缓缓松了口气,可能只是老鼠或者什么小动物。
刚把枪口稍稍放低——
“咔嚓!”
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脆响,清晰地从矮墙外传来!绝不是小动物能弄出的动静!
陈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枪口瞬间再次抬起,食指紧紧贴住了冰凉的扳机!她慢慢移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挪到墙边,侧耳倾听。
外面,似乎有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一种细微的、像是湿漉漉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的粘腻声响。
那东西,就在矮墙外面!隔着一堵不到半人高的破墙!
陈萱连呼吸都屏住了,后背渗出冷汗。她慢慢蹲下身,透过墙壁石块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月光很暗,只能看到外面黑乎乎的一片,杂草丛生。
突然,一双闪着幽绿光芒的、充满贪婪和饥饿的眼睛,猛地出现在缝隙对面!离她的脸不到一尺远!
是狼!它找到这里了!
陈萱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下意识就要扣动扳机!
可就在这一刹那,那双绿眼睛的主人似乎也被墙内突然出现的人脸惊到,低吼一声,猛地向后退去,消失在黑暗中。紧接着,外面传来几声狼爪扒拉地面的急促声响,和几声压抑的、带着不甘的低嚎,然后,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离开了。
陈萱僵在原地,枪口还对着外面,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衫。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手脚都在发软。
刚才……太近了!
如果那狼不管不顾地扑进来……
她不敢想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林海,他对此一无所知。
陈萱不敢再离开墙边,就靠着冰冷的石头坐下,步枪横在膝上,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天快亮的时候,林海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疲惫,但比昨天多了点清明。
他看到了靠在墙边、抱着枪、眼圈乌青的陈萱,愣了一下。
“你……一夜没睡?”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陈萱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把水壶递给他——里面是空的。
林海接过空水壶,看了看,又看了看陈萱疲惫不堪的脸和警惕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陈萱没应声,只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
天光透过云层,灰蒙蒙地照进这破败的残屋。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依旧饥渴交加,伤痕累累,前路未知。
陈萱走到门口,望着外面雾气弥漫的山林。
必须找到水。不然,他们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