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疯狂的意念如同钢针，在陈萱的脑髓里搅动、穿刺。视野血红一片，扭曲的视野中，那个佝偻的身影转了过来，动作缓慢得如同提线木偶。
是那个老人没错。但他脸上的皱纹似乎被一层半透明的、暗红色的菌膜填平，显得光滑而诡异。那双曾经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此刻完全被一种空洞的、反射着祭坛暗红光芒的色泽所取代，看不到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观察蝼蚁般的漠然。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牵扯，形成一个绝非笑意的、僵硬的弧度。
“你……果然……跟来了……”老人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混响，直接钻进陈萱的脑海，加剧着她的痛苦。“优秀的……载体……需要……见证……”
载体？是指林海？见证什么？
陈萱死死咬着牙，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渗出，咸腥味和剧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她试图去抓掉落在不远处的步枪，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
“为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你……不是‘看守者’……”
“‘看守’？”老人的混响声音里透出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嘲弄，“那是……过去的……愚行。抵抗……融合……是徒劳。”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拄拐杖的手，枯瘦的手指指向祭坛顶端那搏动着的暗红结晶。“这才是……归宿。进化……唯一的路径。”
陈萱的心沉入谷底。这个老人，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东西，早已不是同伴，甚至不是敌人那么简单。他信奉着这毁灭的源头，他本身就是这腐化的一部分！他之前的帮助，他提供的防护服和指示仪，或许只是为了确保“钥匙”和“载体”能够顺利抵达这个祭坛！
“你们……‘指引者’……”陈萱艰难地喘息着，脑海中闪过石室笔记本里那个扭曲的标记，“都是……叛徒……”
“指引？”混响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无数虫豸振翅的声响，“我们指引……通向真理。抛弃……脆弱的躯壳……卑微的个体意识……融入……伟大的‘源初’……”
他的目光转向祭坛上昏迷的林海，那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贪婪？
“这个载体……很特别。他的痛苦……他的执念……是绝佳的……养料……和……坐标。”老人手中的潜水刀，刀尖轻轻划破林海胸口那片最浓密的菌斑，暗红色的粘稠血液混合着菌丝流淌出来。“用他的血与魂……定位……呼唤……更多的……同胞……”
定位？呼唤？陈萱猛然想起赵志强那枚出现在石窟水潭的指南针！难道那也是一个“坐标”？一种献祭后的标记？
无尽的寒意裹挟着愤怒，如同火山在她胸腔内爆发。他们一路的挣扎，同伴的牺牲，竟然从一开始就可能在某种无形意志的引导下，走向这个为邪恶献祭的结局！
不！绝不！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起的力量，猛地冲破了精神冲击的束缚。陈萱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左手猛地抓起地上的一块尖锐岩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老人投掷过去！同时，她的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前扑出，目标是掉落的步枪！
岩石带着破空声飞去。老人，或者说被寄生的老人，反应却快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没有闪避，只是握着木棍的手轻轻一顿。
“嗡——”
祭坛顶端的暗红结晶光芒一闪，那块飞至半空的岩石竟如同撞在无形的墙壁上，瞬间爆裂成无数粉末！
而陈萱的手刚刚触碰到冰冷的枪身，一股更强的、带着实质压迫感的精神冲击再次轰然降临！
“砰！”
她整个人被无形的大力狠狠掼在布满菌毯的墙壁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步枪再次脱手，滑落到更远的黑暗中。
“顽抗……毫无意义。”老人的混响声带着一丝不耐烦，他不再理会陈萱，转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回林海身上。他高举着那把刻有标记的潜水刀，刀尖对准了林海的心脏位置，口中开始吟诵起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充满亵渎意味的音节。周围的菌傀们的诵经声也随之高昂，整个洞穴的暗红光芒剧烈地脉动起来，仿佛在回应这召唤。
陈萱瘫软在菌毯上，视野模糊，只能绝望地看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刀，一点点地逼近林海的胸口。
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祭坛上，一直昏迷的林海，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不是他原本的眼睛！他的双瞳，此刻完全被一种狂暴的、燃烧般的暗金色光芒所充斥！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野性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眠的火山，从他濒临异变的躯体内轰然爆发！
缠绕在他身上的暗红色菌丝，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虫子，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焦黑、断裂！